“明天我就不来了。”他颓丧地对胡亮说。他这种一点儿也不隐讳的样子,让胡亮感到惊奇。他知道这个黑胖老头儿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要是过去他会装出一副笑脸,或者满不在乎的样子。“他老了。”胡亮想。
“老了,我是老了,也没什么脸面了。”古洛看出了胡亮的想法。
“不是……”胡亮一时语塞。他知道否定古洛的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那……今晚我请你吃饭。”胡亮说。
“这就对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反正已经退休这么多年了,能忍受得住,如果下次还有什么案子,不要忘了我。”他的胃又是一阵抽搐地痛。
“那当然,今晚去吃朝鲜烤肉吧。”胡亮想起一家新开张的朝鲜饭馆,他和朋友们去了一次,觉得味道还不错。
“行。”古洛装作高兴的样子。但他心里正在想如何编个谎言,逃脱胡亮感情的力量,要不然他一定会消化不良的,何况胃还在痛。
墙上的钟在响,很是热闹、活泼,不像那真正的时间——冷酷、喜欢恶作剧的怪物。胡亮办公桌上玻璃板的光逐渐黯淡下去,刚反射出来的太阳躲进了玻璃板的一个角落,在那里像宝石一样闪耀着光芒。但不过一会儿工夫,阴云又将宝石放进了自己的腰包,屋子里暗成一片。胡亮开了日光灯,但光线还是很糟糕,日光灯惨白的光和外面灰色的光混杂在一起,让整个房间变得怪异、瘆人。
古洛和胡亮准备下班,但古洛还是没有想出借口。“算了,就直截了当地说不去。”古洛刚下了决心,胡亮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声音似乎比平常更大。
胡亮放下手里的提包,用平常的速度走过去,也用平常的速度拿起电话:“噢,是你!”
古洛像被电击了一样,浑身震颤了一下。他已经猜出是谁,也从胡亮的语调和神情中觉察到自己将复活。
“好,别着急,慢慢说。”胡亮激动得手指发颤,他抽出了笔筒里的圆珠笔,古洛急忙走过来在他手边放上一张纸。
胡亮仔细听着,在纸上记了一些简单的词汇。“你等着,我们这就过去。”
“来了,那恐吓电话又来了。”
“好。”古洛神色凝重地说。
在飘着细雨的阴沉的路上,古洛和胡亮都已经确定恐吓电话不是樊高打的,因为在目前情况下,无论是从樊高的利益还是处境来讲,他都没有作案的动机。
“那会是谁呢?这次电话能不能否定樊高作案的嫌疑呢?如果能否定,那樊高为什么要逃呢?或者这次电话是其他人打来的?这似乎是不可思议的。一个小小的姬红雨,如此简单清白的一个现代姑娘,哪来那么多的仇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樊高逃跑与姬红雨被恐吓没有关系,他不过是为了独吞赃款。可为什么有人揭发他在恐吓自己的女儿呢?而且姬芳和姬红雨似乎也默认是这个失去做父亲资格的畜生的所作所为。”一路上,胡亮的脑海里掀起了强烈的风暴。案情和他掌握的情况全都涌现了出来,宛如雷电轰鸣、风雨交加、白浪滔天的现象同时出现一样。他努力地把这些混在一起的乱线团一条条地清理出来。最后留下的还是疑问。
“我看还得问问这母女俩。”胡亮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问不出什么的。这母女俩有些意思。”古洛一直闭着眼睛养神,这时微微睁开双眼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也许是和古洛合作时间久的缘故,有时胡亮从古洛的只言片语中也能猜出这个神探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