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睛紧盯仇人(2)

申凤坤自得地说:那是“地”字。想想看,山、水、土合起来,可不就是大地的“地”嘛。三山六水一分田,古人是这么说,科学也是这么验证的,所以古语中的“地”字就是这三位一体的“地”,简单写成个“土也”就大错特错了。土也,土也,那石头呢,山呢,水呢?

田家祥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没跟他争。

厚皮煞有介事地说:我多少能咂摸出一点意味来。了不起,你俩都不是凡人。

申凤坤说:永昌你别两边讨好,我也犯不上说你什么。我就是看不上那种斗大的字识不得两箩筐却要装成圣人的蛋皮——文绉绉的样子,砢碜人!

厚皮说:你们都是长辈,我能说什么?再说了,一个“田”字一个“申”字,看上去差不多嘛。

田家祥摆手说道:别别别,我们田家可是方方正正的姓,齐国国王就姓田。

申凤坤笑着说:国王算什么景儿,没听说文姜乱伦的事吗?一只眼看历史,没文化!

田家祥反讽道:虽然我读书不多,可我记得《封神演义》里有个叫申公豹的,那人跟常人不一样,总是倒骑着驴,可见姓申的从老根上就喜欢跟潮流拧着,眼睛向后看。什么人喜欢朝后看呢?只有保守派和反动派。

申凤坤反唇相讥:那是因为申家的驴子比人强,根本不需亲自看路。

两人唇枪舌剑,倒也战了几个回合。

王秀花揭开饭锅,热气就从茅檐下飘了出来。她从稀饭锅里捞出一个滚滚胀胀的布袋子。田永志喜欢吃米饭,家里米少,王秀花就用纱布做了个小口袋,里边装一把白米,放在稀饭锅里。稀饭煮好,那米袋子就变成鼓囊囊的饭团,刚够田永志一个人吃的。

田永志偎在母亲身边,看那米团子倒进碗里热气腾腾的样子,满脸都是欢乐。田自由见娘又给弟弟吃白米团子,说:老是偏疼他,从小偏疼,到如今还是偏疼。王秀花说:我就是愁你弟弟不长个儿嘛,这样单薄的小身子将来怎么挣饭吃啊?田自由拍着胸脯说:你叫他跟我一样,多干活多吃苦多淌汗,自然就壮了。王秀花说:你自来跟野马驹子似的,喝水都胖,永志怎能跟你比呢。

田家祥进门,刚好听见他们的对话。

田永志一边吃饭,一边玩手里的小葫芦。小葫芦里放着一只蝈蝈儿,蝈蝈儿在叫,声音很是好听。田家祥说:正事你不会干,倒是挺会玩呢。永志说:这是要送给莉莉的,吕大叔怎么早早地就走了?田家祥说:莉莉是城里人,不玩这个,还是把蝈蝈儿送你哥吧。

田自由在父亲耳朵旁边说了句什么。田家祥笑了,说:刚出壳就知道恋爱,整个儿一情种!

饭后,王秀花拿了些吃的,要出门。田家祥问她去哪里,王秀花说去前边看看二妮。田家祥听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说:那你顺便把这份地富分子摘帽的通知书带了去。王秀花旁敲侧击地说:你不借机会去见见人家吗?田家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代表了。王秀花接过通知书,一边出门一边嘟哝道:我能代表什么啊。

见秀花掩门离去,田家祥长叹一声,多年前的羞耻再次袭击他的心。

……那时吕锋已经去上大学,一直对二妮心怀向往的田家祥很想向她诉说衷曲,可她总是躲躲闪闪。那天晚上,他喝了点酒,像往常一样巡查时,见她独自在生产队的场屋里用稻草编织草袋……他忍不住朝她表白,可她不要听。他觉得有点下不来台。她满心的不安,拍打着袖子上的草屑,想出去,他不由自主地拉住了她。她的眼中满是恐慌。她挣扎,他越是不肯放松,硬要倾泻他那真实而粗糙的感情。她的反抗渐渐不支。他看见她眼里无奈无助的卑微和瞬间即逝的渴望。后来,再后来,她不再抵抗,最后还搂了他的脖子,还有带着泪水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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