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2月3日,除夕,上海大光明戏院。
当晚23点30分,《红羊豪侠传》成为第一部登陆大光明的国产片。洪秀全和杨秀清的故事以京腔咿咿呀呀地在银幕上首次亮相,放映影片的戏院员工将获得当天全场的放映收入,作为年终花红,忙碌中亦投射着一丝希冀与喜悦;而新华公司的创办人张善琨,此刻正在影院的某个角落里暗自盘算着这部公司的头炮电影于此时上映的商业价值与意义。
1935年2月3日,除夕,河北省杨各庄。
天上下着鹅毛大雪,一家农舍中传出欢快的歌声。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
风卷(那个)雪花,在门(那个)外,
风打着门来门自开。
我盼爹爹快回家。
欢欢喜喜过个年,
欢欢喜喜过个年!
唱歌的女孩,名叫喜儿。她没有看过电影,她只有一个简单的心愿,就是在家中等着老爹爹回来欢欢喜喜过个年。
喜儿的老爹杨白劳终于回来了!虽然没有大戏院的电影可看,虽然没有猪头肉炖萝卜的美味可吃,但他还是怀揣着两斤白面、二尺红头绳、两张门神年画,顶风冒雪回来了!喜儿和老爹欢欢喜喜,载歌载舞唱起来。
【双人舞】
[稍快、活泼《扎红头绳》]
(女独)
人家的闺女有花戴,/我爹钱少不能买,/扯上二尺红头绳,/给我扎起来。/哎,扎呀扎起来。
(男独)
[做扎头绳状]
人家的闺女有花戴,/你爹我钱少不能买,/扯上二尺红头绳,/给我喜儿扎起来。/
哎,扎呀扎起来。
1935年的除夕,和过往的无数个除夕没什么两样,好过歹过,电影、猪头肉、红头绳,有哪一样都一样过大年,除了欢喜,还是欢喜。
花天酒地辞旧岁,张灯结彩过除夕。堂上堂下齐欢笑,酒不醉人人自醉。我家自有谷满仓,哪管他穷人饿肚肠。”——除夕夜,那个叫黄世仁的男人也是欢喜的,跟着他一块欢喜的还有一个叫穆仁智的男人。他们的名字中透着浓厚的儒学意味,二人皆有仁”字,一个是世代仁义,一个是且仁且智。世代仁义者,本应以“仁”为宗旨,修身持家;且仁且智者,怀仁用智,可进可退,也该是一番人才。但事实并非如此。
杨白劳是一个欠了一屁股债的佃农,东家就是黄世仁。说欠了一屁股债其实并不确切,杨白劳只欠了黄家六斗谷子,那穆仁智代黄东家七敲八算,竟然算出了年底结清二十五个大洋的天价债务。为什么会变成天价呢?
一份写于1930年5月的调查报告说:“贫农六月收下早子,还去租谷和借谷,吃到八月就没有谷子了,又要跟地主富农借谷。八月借谷一石,十月打番子时候还他,加二利,要还一石二斗。若贫农十月还不起,只得同债主说:‘唉,今年还了,明年早子收了再还。’债主就说:‘也可以的,本利加算起来才行。借给你的那一石本,算加五利是五斗,那利息二斗利上起利也要加五,就是一斗,你明年六月总共还我一石八斗。’(本一石,加利二斗,又加利五斗,又加利一斗,共一石八斗。)那么从今年六月到明年六月一个对年,共是加八利。假若他明年六月又还不起,那么从一石八斗再行加五起算。假如那个农民到了那年番子时又还不起,转到次年六月,再转到次年八月,如此转下去,一年转两回,转到十年就成了一个十分惊人的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