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火车站送寒。他脸上有不舍,更多的却是豪情,我们没有分离的痛苦,只有深入骨髓的遗憾。寒摸着我的头发,“还会爱上别人吗?”他笑问着。“当然。你呢?”“当然……”我们相视一笑,却又都垂下了头。在我工作一年后,寒写来了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信:在艰难中苦痛挣扎,才知仍深爱着你。所以,向你告别,多多珍重。
痛哭一场后,我烧毁了一切关于寒的东西——我决心做一个智者,过好我能把握的生活。以后的日子,我会和某人约会、牵手、相拥。失去后,又会找人陪着再走一段。没有寒的岁月,我是愈走愈远了,只能偶尔听到朋友提起关于他的只字片言,不是不想他,只是我不能想。
我与寒别后的第三个“情人节”,有个男人向25岁的我求婚,看着烛火摇曳中他恳切的面容,我突然想起了寒。那些似已久远的、以为会和寒牵手相拥迈上红地毯的记忆充斥了我的头脑,我流着泪拒绝了那个男人。
第二天清晨,我赶到了母校。那棵树因其重要的纪念意义依然茁壮生长着,我和寒的名字得以留存在上。一直都以为,一生中会不断地爱上几个人,所以我任寒走出我的生命。摸着那树上的刻痕,我才深深体味到:也许一颗心会不断地爱人,但必有一个人在心里藏得最深,藏到连自己都不知晓的角落。当年没能说出让寒留下,没能说出我随他走,不是我的疏忽,而是我实在不知道,那一句话那一个人那一段岁月会和我一生息息相关。我们都曾以为爱情如烟花,只求燃着后那片刻的美丽,是不在乎结果的。直到此刻,我才知道,失去了珍贵的寒,我的生命注定了沉寂。
又过了两年,在同学聚会上,我和寒相遇了,历经7年岁月磨砺,他更成熟了。他陪我在校园四处散步,身边的许多景物依旧,而人事全非。在那棵树前,我们停下,寒仰头看着那树上依稀可辨的字迹,问我:“爱上别人了吗?”“你呢……”我们相对伫立着,许多年前相爱的一幕幕如影掠过,一直都记得,当年刻在树上的名字,是为了爱,是为了一种见证。眼前的这个男人,不过是咫尺之距,为何竟成海天之遥。在那棵记录了深爱岁月的树下,我和寒死命地抱着对方,心里痛得叫天天不应,眼里却没有半滴泪。
如今,我和寒都已近30岁了,在经历世事沧桑、红尘争斗后,我们仍深爱着对方。这样的年纪,不是不愿也不是不想相依相守,今天的我和寒,都舍得下身边的一切——只是我们都不再需要对方的牺牲了。我只能任寒再一次走出我的生命,明知错了却无可奈何。年轻的时候,我和寒一心想成为对方心中不可磨灭的印迹,至今始知,我们在彼此的心中是无人替代的,那又如何?他只能在他的城市想我,也许是站在深圳高楼的落地窗前,也许是在成功地谈成一笔生意后。我也只能在我的城市想他,也许是在武汉坐公车上班的途中,也许是正举筷吃饭时。我和寒爱着又怎样?忘不了对方又怎样?心中的爱无人替代又怎样?重要的是,我们没有对方,也仍能好好生活,所有的爱在不能相偎相守的岁月前变得苍白无力。我和寒深爱着彼此,只能守着各自的天荒地老。以后,是必会有一个人陪在身边共度岁月的,寒的身边不是我,我的身边也不是寒。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后,我和寒才明白,早在我们当年松开彼此紧握的手后,属于我和他的天空,便满是寂寞的烟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