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陷越深(1)

保卫科长魏伟整了整身上的绿军装。他不是军人,却习惯性地穿着一身没有领章的军装,扎上腰带,显得威风凛凛。他的办公室里放着一面镜子,他仔细地查看了衣着的每一个细节,感到很满意。

方以民被带进来的时候,魏伟对他甚至有些同情。如果这个人不是太狂妄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北京了,而现在,他成了囚徒。

方以民戴着手铐,押送他的是两个年轻的小伙子。魏伟示意两人可以出去了,把方以民留下。

他给方以民递了根烟,对方拒绝了。

“不会抽烟?”他问。

方以民摇了摇头。

“说话。”

“不会。”方以民配合地说。

“知道为什么抓你吗?”他拖着腔问道。

“不知道。我没罪。”方以民回答。

“没罪你为什么逃走?”

“我是冤枉的。”方以民说,“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抓我。”

魏伟摆了摆手,示意方以民继续说。

“那天晚上,农场在为我开欢送会时,我已经准备第二天去北京了。欢送会上,我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正好听到你和你父亲在讲话,说要把我抓起来。任何人听到你们的话都会因为害怕而逃走。”

“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抓你?”

“不知道!”

越陷越深“不要装了,你知道的。”他继续说,“这么说吧,是有人告密了。这个人是谁,我不会告诉你。不过,我已经知道,你在搞非法集会,打着学习的旗号,行颠覆之实。”

方以民吸了一口凉气,表面上仍然保持着镇静。但他的表现逃不脱魏伟的眼睛。

“在我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倒霉就倒霉在被揭发了,而且揭发给了我的上级,我保不住你。从私人角度来说,我和你没有任何恩怨。但现在我必须处理你。”

魏伟的话成功地打消了方以民的抵抗情绪,也许再说几句,他就会全招了。

“这么说吧。闹到现在这个份上,你肯定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什么代价?”

魏伟清了清嗓子。他知道下面的话既正式,也显得尊重对方,任何人都抵挡不住,一定会顺从地求饶的。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知道整天和你混在一起的都有谁,如果你不老实,可能把你的朋友都害了。我希望你能老老实实承认,我汇报的时候说你态度良好,这样,既不连累别人,也能让你从轻发落。”

“什么叫从轻发落?”

魏伟在考虑说多重的刑罚是对方可以承受的,他知道,一个被捕的人在判决之前心理是非常脆弱的,他们会担心自己判刑过重,惶惶不安,甚至担心会被判死刑。因此,这时候如果告诉他们会从轻发落,他们往往会有松一口气的感觉,不光不再恨治罪者,还会对他们感恩戴德。

“比如,该判十年的判三年……”他缓缓地说。

“可我没有罪呀!”方以民说。

“那不是由你说了算的,也不是由我说了算的。”

“你让我承认什么?”

“这么说吧。你手头有一本反动书籍,是你自己写的。我们就想要那本书。我们汇报的时候,就说你是出于无知才写的。只要有了那本书,我们不会再追问你和朋友都谈了什么。”

“可我没有什么书。”方以民说。

“如果你不承认的话,我就只好把裴新利和赵永坚都关起来,慢慢审了。”魏伟说。

“可我真的没有什么书。”

魏伟盯着方以民看了一会儿。他搜查过方以民的住处,但只看到地板上的土坑,里面却什么都没有,很显然,方以民已经把书稿转移了。接着,他把方以民的东西全都认真搜查了一遍,连被子都拆开了,却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他以为方以民会交给朋友帮他保存,于是,早上在人们下地之后,把沈倩、赵永坚的物品也都搜查了,仍然没有找到书稿。如果没有书稿,就无法给方以民定罪。

“你确定没有?”魏伟再次问道。

“没有。”

魏伟拍了拍手,站在门口的两个年轻人进来把方以民带走了。临走前,他们看到了魏伟双眉紧皱传来的暗示。他们把方以民架回保卫科旁边的小囚房里,从梁上吊下根绳子,把方以民手背在身后,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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