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的心情。”魏伟拍了拍裴新利的肩膀,“我知道你对我这么亲近,是为了什么。”
裴新利感激地望了魏伟一眼,那眼神中甚至还带着期望。他明白了,魏伟找他谈话一定有目的,也一定会给他点甜头,但这甜头是什么?
“我叫你来,就是想安慰你一下。本来今年回京或者读书的名额要给你留着,可既然方以民走了,今年的名额就占掉了。我能保证,明年如果还有名额,会优先考虑你的。”
“谢谢魏科长。”裴新利说。
“叫我小伟就行了,我比你小好几岁。”魏伟说。
“谢谢……魏科长。”裴新利别扭地说。
“什么谢不谢。我喜欢你,你没有架子,又有文化,不像方以民那样清高。有事情我一定帮你盯着。这可不是因为你给我的那对景德镇瓷碗,我不稀罕那个,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明白吗?这次的事是没有办法,人家直接点名要方以民,否则,我就把他拿下,把你换上去了。可这次不行……”
“我明白。”
“我就是告诉你,我已经尽力了,连用你把方以民顶掉这种办法都想了,可是没有用……我想找他点儿错,只要他有错处,就能把他扣下不让走,名额就空出来了。可我找不到,没有办法帮你……”
魏伟说到这儿,突然看见裴新利的眼中有光闪了一下,但只是一瞬间的事。
魏伟继续说道:“好了,就这些。你在这儿再待着吧。不过别指望方以民还会记得我们,这不现实。好好考虑自己吧。”
说完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进了办公室,没有邀请裴新利。裴新利也站了起来。小牛的尸体还没有处理,他本应该回到牛圈去。然而裴新利似乎拿不定主意该去哪儿了,他朝着牛圈的方向走了几步,又转了回来,最后,又回到了原地。他的牙关紧咬,脸部的肌肉如同石膏雕刻的一般僵硬。
“你还有事吗?”魏伟在屋里问道。
“没事。”
“如果没事的话,进来坐会儿也行,我现在也没事,喝杯茶,聊聊天也不错。这里还有口酒。”
裴新利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进了屋。与书记父亲的办公室相比,魏伟的房间布置得极为舒适,地上铺着几张狼皮,一张厚实的红木桌子上,放着几块玉石雕成的小佩饰。在农场外不远处有一座古代吐谷浑人留下的城池,这些小配饰都来自于那座废墟。裴新利送的景德镇瓷器也在桌上放着。一个紫檀木的笔筒里插着两支钢笔,旁边放着一盒印泥。文件整齐地码在桌子的另一端。整个房间布置得整洁有序。在屋内还有一个书架,魏伟从书架上拿了半瓶酒和两个酒杯。
“你还有什么心事吗?”魏伟边倒酒边问。
裴新利摇了摇头。
“你就是有心事。”
“如果说有心事,就是想家。”裴新利捏了捏拳头,才痛心地说,“你的家就在这里,和爸妈在一起,你永远也不知道亲人们都在远方,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的滋味。”
“我知道。”魏伟说。
“你怎么知道?”
“看了你就知道了。你现在的脸色铁青,跟死人一样。我很想让你走,如果能帮忙,我一定会帮忙……”
“可你还是不知道我想家的滋味,你永远理解不了。”裴新利喝了口酒,捶着桌子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刚来的时候,每天晚上都偷偷地哭,我以前从来没有离开过家,这回却被送到几千公里之外。在我来的第二年,我的父亲就去世了,我甚至都不能回家看他老人家最后一眼……”
裴新利的诉苦被魏伟粗暴地打断了:“我知道你吃了这么多苦,可我怎么帮你啊!”
“如果方以民走不了呢?”裴新利抬起头,眼睛血红,艰难地问道。
“他怎么可能走不了?他的调令已经来了。”
“如果他就是走不了呢?”
“不可能。”
“如果他本人有重大的政治错误,是不是就走不了了?”
“这怎么可能!”魏伟大声说,他望着裴新利更加铁青的脸,疑惑地摇着头。
“那是不是他就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