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个大院里,最靠近西南角的位置,有一间房比其他房间大一倍。每天晚上,这里都会点上两根蜡烛。接着,一群女人从院子的四面八方来到这里,坐在一起做衣服、打羊毛绳子,一直到睡觉的时间。除了农场偶尔会选择在这时开会,其余的夜晚女人们都是这么度过的。
这天,天还没有全黑,房间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个女人,有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也有二十岁左右的姑娘。由于夜间天气冷,人们都穿着深色的薄棉袄,略显臃肿。
带头的妇女主任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叫李玉花,大家喊她花姐。几乎在农场刚建立时,她就从西宁过来了,在这儿已经待了十几年。
此时她正坐在屋内的一个角落里。在她的右手边,坐着一个年轻姑娘。农场里的青年经常说,在摇曳的烛光下,着一身绿棉衣的女人往往只有一种身材和一副面孔。但这句话用在这位姑娘身上并不恰当,她身材瘦高,胸脯却很丰满,脖颈又很细长,即便是穿着臃肿的棉衣也能让人猜到她曼妙的身材。她眼眉高挑,眼睛仿佛总是在放光,衬托出嘴角微微的笑意,给人一种和善宁静之美。她的两条辫子垂在身后,一直到腰间,在烛光下乌黑发亮,令人羡慕。
此时,姑娘正在向花姐学习如何制作牛皮腰带。她们先把牛皮用刀切成很细的长条,再用这种牛皮条编成镂空带花的带子。这种腰带在城里的需求很旺盛,是农场能够生产的少数产品之一。
花姐在做工之余,还在和姑娘谈话。谈话仍然围绕着亘古不变的老话题进行。
“看,你已经不小了,女人很快就会老去的,一过二十岁,就越来越没人要了。”花姐说。
“我已经说过了,我现在还不想谈这件事。”年轻姑娘说。
情人的笑容“可你现在必须谈。要知道,像你这么大的男人也开始找对象了,再过一两年,他们都找到了对象,你就没有合适的了。”
“我现在还不想找,以后,只要找到一个适合我的就行。”年轻姑娘不悦地说。
“那也不行……听我说,你还是太天真了,不要总想着牛郎织女天长地久什么的,那不是真事儿。只有你结了婚,才知道,女人最需要的是个依靠……”
年轻姑娘没有说话。又进来两个女人,打断了她们的谈话。这两个女人看见了年轻姑娘,叫了声“沈倩”,向她走来。沈倩为了摆脱花姐,答应了一声,想站起来换个地方坐。花姐阻止了姑娘。
“去,一边去!”她对新来的女人说,“我有话和小沈谈,没你们的事儿。”
两个女人摇了摇头,坐到了一边,大家平时都有些怵这个妇女主任。沈倩只好坐回花姐身边。
“我还没说完呢,”花姐继续说,“听我说,你是这里最漂亮的姑娘,就该找这里最好的男人……”
“我真的不想谈这事儿。”沈倩打断了她的话,再次想站起来。花姐第二次把她按住。
“我快说完了……你花姐是为你好。我倒是给你物色了一个包你满意的,要不你听我说说?”
“花姐……”沈倩恳求说。这次她被花姐打断了。
“你一定会满意的,这个小伙子要相貌有相貌,是这里最标致的男人;要出身有出身,他家里是三代老贫农,现在他爹还是领导。跟了他,一辈子吃穿不愁,比别人过得还高贵,你还求什么?要是花姐有这福分,早就答应了。”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可我不答应。”沈倩说。
“听我说,你不知道我说的是谁,你不答应的肯定不是这一个。”花姐说。接着,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农场书记魏铁头的儿子魏伟。魏铁头作为书记还兼任了场长,是这里绝对的一把手,他的儿子魏伟今年二十四岁。
“花姐,”沈倩终于正色说,“我最后说一遍,我现在不想谈感情的事儿,我只想把自己的事儿做好,对得起毛主席,干革命就可以了。等以后我想谈的时候,再找你介绍好吗?我求求你,别逼我了。”
在沈倩的强硬拒绝下,花姐也变了脸色:“你不是想干革命,你是嫌这里穷乡僻壤,想回城后找个城里人,你看不起劳苦大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