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三十,一早,只听见“咯吱”一声,春姨打开了荣升堂厚重的朱漆大门。整个八大胡同,在经历了一晚的歌舞笙箫之后,还在沉睡之中。
自从斜对面的梦春楼生意好得出奇之后,春姨每天早上开门,总不忘记瞄一眼那梦春楼,似乎总想哪天,就在她回眸之际,能够看出一丝梦春楼发家致富的蛛丝马迹。
唉,春姨叹了口气,那梦春楼里的秘密,还真不容易发掘。那领家秋姨,守着那楼,整天好似防贼似地把着门框,凡是可疑人物,一律抵挡在外。有时,春姨也想浑水摸鱼地借着理由往里窜,想看个究竟。可那秋姨今天更是虚张声势地请了两个保镖,各自腰间还配着刀,站在门口,那阵势犹如皇亲国戚驾到似的。
看见那两个保镖一大早就站在那里开工了,春姨鄙视地吐了
口唾沫:“呸,什么玩意,还搞噱头?说不定,秋姨那老骚货自己亲自上阵呢,嘿嘿……”自我解嘲一番,春姨也就心里舒坦了些。恰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梦春楼里走了出来,头戴礼帽,身披长大衣,戴着副墨镜,身边还有一个跟从。春姨觉得这身影十分熟悉。“咦?这不是袁二公子,袁克文吗?”春姨好似发现了惊天秘密般,将跨进门里的那只脚,又重新跨了出去。
“没错,肯定是袁公子,这派头,这气势……太熟悉了。”春姨想着,又看见那秋姨站在门口,一副阿谀奉承的样子,不停地陪着笑,口中还说:“公子常来啊,玩的开心啊,祝公子新年鸿运当头,财源滚滚……”说完,秋姨还刻意地向荣升堂那里望了一眼,那目光充满着挑衅与嘲弄。
春姨立刻又将脚缩了回来,然后“呸”了一声,向门外吐了口痰,哪知那天风大,那口痰不偏不斜,不左不右,不上不下,稳稳当当地,反弹到了春姨的右脸颧骨上,牢牢地黏在了那里。最近是碰到什么了,喝口凉水都要噎着……春姨憋着一股子气,从胸襟处摸出了手帕,愤愤地抹去了那口属于自己的痰,然后直奔文艳的房间。
推门进去,看见文艳又坐在那梳妆台前描着那对柳叶眉,春姨就没好气地开腔了:“还描什么眉啊,人家都不来你这儿了,不来了。”
“春姨,怎么啦……”文艳拿着炭笔的手,停住了。“那袁公子,早就去梦春楼快活去了,只有你还在这傻乎乎
地干等着。我早说了,对这些公子哥儿,千万别真动心……”“春姨,您看到什么啦……”文艳小声地问着。“刚才,我一开门,就看见袁公子从梦春楼里出来,绝对没错。” 春姨气呼呼地说。
“春姨,您不会看错吧?”文艳还是小声地说着。
“怎么会看错?春姨是吃什么饭的?别的不敢说,就是那男人,到了我的眼里,哪怕五年十年的,样儿也走了,可春姨就有这本事一眼认出来。文艳啊,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这些公子哥儿,是不会对你用真心的……”
“春姨,袁公子曾经对我发过誓的,还说要娶我呢。”文艳幽幽地说。“你就做白日梦去吧。到我荣升堂来的大爷,个个都说要娶咱家的姑娘们回去做老婆,可是你也看到了,有几个能做到呢?”文艳听了这话,伏在梳妆台上,呜呜地哭起来。
“唉,这么好的一位大爷走了,春姨本还想指望你,能为我们荣升堂扬眉吐气呢。我想过了,这问题还是出在你身上。你看人家梦春楼里的姑娘,怎么个个都是小狐狸精,都能把男人的魂给勾住了,让男人欲罢不能。唯独咱荣升堂里的姑娘,个个都像弃妇似的,扔在角落里,想起来了,捡起来看看……不是咱荣升堂里的姑娘不美,关键是咱荣升堂缺少卖点。那梦春楼,据说有玄机,咱也不管玄不玄机的,咱要振作点,把那梦春楼给干掉。春姨有这个信心,至于你呢,就少给我在那哭丧着脸,等下那位衙门当差的马六要来,他对你早就有心了,你去伺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