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她们。”
“我……呃……我从江苏来,以前做家政,在范督导家……”
“看吧,小琳是我家钟点工。没学历,没背景,没人脉,‘三无产品’。要不是加入斯美朵,她一辈子给人擦地板。我们救了她。只要她努力,三个月做到红背心;半年就像我一样,穿上这身蓝衣服,”她指指自己,“月入一万五,甚至更多。”
底下鼓掌,还有喝彩。
胖女人微笑颔首,等待掌声结束。“去年我到美国参加总部年会,走红地毯,穿那种拖地晚礼服,追光灯一打,浑身闪闪发光。所有人都在看你,你是全世界焦点。你们能想象那种感觉吗?”
“能——”众女齐呼。
“你们想不想跟我一样?”
“想——”
“只要努力,明年红地毯上的就是你。”胖女人摇晃小琳。小琳笑出一口牙龈。
张大民对钱秀娟道:“你鼓掌干吗?瞎起劲。”
钱秀娟道:“你不懂。”
“我是不懂。我困得要死,我们回去吧。”
“你安静听会儿行吗?吴晓丽说得对,没梦想的人,注定没出息。”
“梦想?你十八岁吗?对于你这种老太婆,安心本分过日子最重要。”
前排纷纷回头。
钱秀娟瞪他一眼,“不想跟你吵。”
张大民从鼻腔深处哼了一声,起身出去。屋内静了几秒。吴晓丽关门道:“好了,只剩女孩子们了,交流起来更亲切。”
那晚,钱秀娟十点半回家。她把包放在椅子上,依次脱掉衬衫、长裤、胸罩,将它们搭在椅背。胸罩内面向上,深凹的碗状,盛着台灯光和阴影。她到门后套上睡裙。她脑袋在领口卡了卡。她在大衣镜前抓理头发,又摸摸自己的脸。
张大民眯着眼。这一刻,他感觉在偷窥一个陌生女人。
“喂。”他说。
“吓我一跳,没睡啊。”
“睡不着,”张大民哗哗弄响薄棉被,“一个女人家的,在外面这么晚。”
钱秀娟倒了杯水,坐到桌前看资料。她手掌罩在杯口。热气绕了个弯,腾腾上升。
“你呀你,傻大姐一个。炒股票、兑美金、买君子兰,哪次不被骗。”
“说完没有?”
“没呢!”张大民顿了顿,想不出词。
圆圆呻吟道:“别吵了,都几点了。”
钱秀娟调暗灯光。她看不见资料,也看不见丈夫了。她看见自己的手,一只搭在调光开关上,一只仍罩在杯口。她捧起杯子,喝完全部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