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矿石机已经能收到一些电台了,只不过那些说话声好像一阵风一样,一会儿很清晰,一会儿却又飘远了。
哥哥把一根电线绕在阳台的下水道的管子上,当地线用。又接了一根电线出来,绑在竹竿上,竖在阳台外面当天线用。可电台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哥哥要我帮着在窗台那里移动长竹竿,找个好的接收位置。他答应等工作完成了,他再带我去吃赤豆刨冰。
窗台上的褐色油漆都被太阳晒起了一个个小鼓包。
知了大概已经热昏了,在厚厚的树叶下叫成一片。
我身后的哥哥,带着一副耳机,不时指挥我,“向左,再向左,在左。”南昌路上的树叶子真厚,竹竿在那上面划来划去,好像在水里划船。
“停停,停!”似乎哥哥捕捉到了一个频道。
这时,我看到阳台对面的马路上,南昌路路牌旁的第一棵梧桐树下,站着一个戴着草帽,满脸已热得通红的女孩,她就是那个告诉我如何去买蝈蝈的女孩。只见她穿着一条白色的布拉吉,戴着一顶草帽,双手背在身后,靠在树干上。这个姿势,就是小人书里冬妮娅的姿势。可见,在小人书里,冬妮娅的确是靠在一棵树上,而不是墙上的啊。
知了声叫成一片的寂静马路上,只有白灼的阳光,和淡淡的柏油融化的臭味。连猫都躲在老房子的背阴处,用肚子贴着水门汀地,一动也不动。这白得晃眼的女孩却站在太阳地里,好像正在融化的雪人一样。她一动不动,靠在树干上。好像一动,她就会像雪人那样,立刻散成一摊水。
哥哥过来看了一眼,对我说,有啥大惊小怪的。
哥哥缩回身去,招呼我搁下竹竿。然后,他轻手轻脚地关上了窗,并放下遮阳帘子。这时,那张顶在司必林锁头上的马粪纸,浮现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