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戏剧的转折在这里,当我在公司忍受了三十一天后,我的上司又给了我另一个充满了挑战的机会——到中国来担任驻京分公司的副总监。得知将要被派往中国的消息后,我迫切地想要了解中国的一切,于是我在ICQ上寻找了一些北京的朋友,小白就是其中之一。
这最后一件戏剧性的事就是我认识了小白,在网上认识的人总是良莠不齐,对于那些盲目崇洋的男男女女我没什么兴趣,对一些极力想要嫁到国外的女子我更是敬而远之,于是半年下来,与我保持联系的人就只剩下了小白。
当然这得益于她的专业俄语,我的中文仍然蹩脚,与她半中半俄地聊了半年,中文的博大精深感染了我。白丫头她大四了,正处于是找工作还是继续深造的迷茫状态,于是我告诉她,我妈妈是大学的教授。就这样机缘巧合,她考上了我妈妈的研究生,得到消息那天她远隔万里地给我打了个电话,开场白是“从此以后请叫我硕士”。
要去北京是最让我沸腾的消息。我不喜欢圣彼得堡这座工业化的城市、灰头土脸的城市,好不容易有个港口也被数不清的集装箱和乱七八糟的轮船填满,毫无美感。当然涅瓦河还是美的,那里有我所有的童年回忆。高中毕业后我就和弟弟开车满欧洲跑,我们骨子里都有着不羁的血液。所以当我听说弟弟考上特种兵时,狠狠地说了一句:“真牛!”
我被一个传统中国教育的家庭养大,但我对中国的确一无所知,在我成长的空间里不乏华人子女,但他们跟我一样骨子里已经完全是欧洲人,或许几代华人的子女都会有这个特质。但我想公司之所以选择我来到中国,更多的是看重我的华裔背景。
我必须承认我非常迷恋古老的中国,在家里我们坚持说汉语,我的最爱是李小龙的电影,飞檐走壁的少林功夫从我的少年时期就开始入侵我的大脑细胞。我还喜欢《红高粱》里盘着发髻的巩俐,最近迷恋的是《卧虎藏龙》里尖脸大眼睛的章子怡。在圣彼得堡港,我弟弟海跃凑到我耳边说了一句:“哥,带回来一个中国嫂子吧。”
我登上万吨货轮时,小白正在飞往莫斯科的航班上熟睡。小白对我说她觉得很遗憾,用了一个叫作事与愿违的成语来形容我们的擦肩而过。
出发前我整理了一遍电脑,发觉我与小白的聊天记录非常长,鼠标往下拉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尽头,而我的心里也仿佛塞满了与她联系的电子邮件,很堵,我喜欢与她交谈,但我并不爱她。
她的邮件非常频繁,常常是一天一封,更有甚者一天两三封,那些长长的信件都是用俄语写的,还附带了中文的翻译。她跟我说她土生土长的北京,说长城、说故宫、说北京话,越发越长。我发给她的邮件只是一些关于研究生入学的资料和替我妈妈转达的话语,并且日益短小精湛。我发觉我一直沉醉于她用语言描述的北京,沉醉于中国,而不是沉醉于她,这样的反差让我有些惶恐。
临行前一夜,小白在ICQ上对我说:“咱们虽然错过了,但是我即将见到你生活的城市,有点小激动。”
我回答她:“我妈妈会派人去接你的,一路顺风。”
“讨厌,搭飞机不能说一路顺风的,傻瓜。”她回复。
我正为自己乱用成语感到冒失时,她又回复我:“亲爱的,但我不怪你。”
这一句话充满了暧昧的味道,有点像恋人的气息,吹拂到我脸上的时候让我一瞬间惊醒过来,其实我对她并没有感觉,她不是我理想中的女孩。好在我们终于又分隔两地,我来到了她的城,她飞往我的市,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