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我开始适应这里虚荣浮华的氛围。不长时间,我们就知道了彼此的出身和家庭背景。
这个学校其实就是一个所谓的“贵族中学”,我的同学大都是有钱人的孩子。和他们比起来,我差不多算个破落户,说好听点,只能勉强算一个小资。
同学的父母干什么的都有,既有做普通生意贩卖五金电器的小老板,也有国企的厂长书记,还有人开着煤炭公司专门经营黑金。大多数女孩儿来自乡村,是乡镇企业家的后代。每到周六周日,我就会在宿舍看到她们的父母,看到他们炫耀似的摆在桌子上的黑色手机。手机巨大,放在桌上,凛然不可侵犯。那时候,手机是绝对的奢侈品,一部至少几万块钱。那时候的手机没有手机卡,如果入网,好像需要办理移动电台的证明。
我爹虽然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僚,但他也买不起那样的手机。看着那些人来来去去浑身珠光宝气,我有一种感觉,那个年代,似乎做什么都能让人发财。发了财,你必须要让自己显摆出来,免得像长了疖子还捂着,把自己憋得生疼。
这个学校的老师以老年人居多,大多是在祖国教育战线战斗了一辈子的老战士,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发挥余热。他们还能有多少余热呢?不多了,只够他们喘口气儿的,就像一块烧得有些灰白的煤块,已经产生解理现象,酥了。所以他们宁可把这口气儿留给自己也不会对我们说什么,他们不想太负责任。犯不上。他们总是这样喘着气对自己说。
所以,这个学校也招聘了一些青年教师和刚从学校毕业的大学生。但无论是老教师还是青年教师,他们都是一些很可怜的人。
学生统统桀骜不驯,瞧不起老师。他们从小就知道,要尊重有钱人。在他们眼里,老师都是一群穷光蛋,任何一个家长的财富都是老师身家的数百倍甚至数千倍,他们从心里瞧不起老师。
并且,校方也为老师确定了心理定位。全校大会上,校长明确地说:老师既是教育学生的,也是为学生服务的。这是校长的原话。所以,在我们的眼里,老师是一群仆人,拿着我们付的学费,是我们雇来的。
所有的学生都这么想的:我是花钱来的,你要想教好我你必须得是那么回事儿,你必须得比我懂的多得多。但学不学是我的事,跟你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关系。
老师和学生构成了一对很奇怪的关系。老师不是严父不是慈母,而是夹着尾巴的羊,谨小慎微,时不时会被学生吓个半死。只要学生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干出什么出格的勾当,第一个被责怪的肯定是老师,就像伴太子读书的小孩总是会莫名其妙地遭受惩罚一样。
老师成为绥靖主义者,只要学生不出事那就万事大吉,老师成为真正的孩子王——以孩子为王。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单纯的孩子失去了监管,最后也都学坏了。看起来很美的学校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基础,最后也散摊儿了,基本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