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我加工的地沟油全送化工厂啦,做橡胶助剂用!真的!就是橡胶助剂,送化工厂啦!”
“送化工厂?”
“送化工厂啦!”
严先锋不说话了,但还是皱着眉。他仔细盯着尤老板,他想知道尤老板是不是蒙他。过了一会儿,他又看了一眼刘孔明。
刘孔明是老执法,经验丰富。刘孔明微微点了点头。
“怎么证明?”
“我开发票。”
“拿来我看!”
严先锋马上随尤老板进了办公室,也就是他的卧房。尤老板翻箱倒柜,找出了几张送货单,还有一些发票。原来,可真是的,这些地沟油就是送化工厂了。
严先锋盯着发票,上头白纸黑字写着“橡胶助剂”四个字儿。看了好一会儿,他又转脸儿瞅着尤老板,他的眼里闪着神采,熠熠发光,热力四射。就好像尤老板这时成了他的知音知己。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看你,也不早说,吓了我一跳!呵呵!”
“嗯、嗯!”尤老板头点得像鸡啄米,那副媚态就像和珅见了乾隆。他现在要做的是使尽一切力气讨好眼前这位穿制服的主子,哪怕是付出生命!
严先锋眼里的光芒渐渐淡去了。
“一个月能挣多少呀?”他漫不经心地说,他其实是想套出尤老板有没有钱。
“个把月出不了三五百斤,化工厂要不了多少,赔钱哩!”
“噢?”严先锋又睁大了眼睛。他这时瞅着尤老板就像草原上的狼盯上了羊圈里的羊,又像是黄世仁瞅着杨白劳。只是圈里的羊还不知道,还以为没事儿了哩。
严先锋一阵失望。
是个穷光蛋!他暗想。他转过脸去。
“出去!你还是先出去一会儿!等叫你!”
“哦,好!”尤老板又给支出了屋。
“都想一想,”严先锋这时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脸色也红润了许多,他转向了李作为他们,说道,“这个尤老板我看不是撒谎,再说啦也有发票。那就没什么问题!所以我的意见是:要不就这么着吧!你们说呢?”
“嗯,没什么问题!我看也是!”陈向华简单地说。
“对,就这么着吧!”刘孔明也接口说。
“哎呀,严所!这个炼油厂规模还挺大啊,再说报纸又给曝了光。我是说,正好借着报纸曝光这个由头,罚尤老板点儿款,这样力度大呀!您说呢?咱弟兄们都在这儿耗了一上午啦!”
是梁一孟,这又是一个和珅。他出馊主意是急着在严先锋面前邀功。他早嗅出了严先锋对陈向华不感冒,怕殃及池鱼,所以赶紧积极地出谋划策。
“好啦好啦!收队吧!”谁料想梁一孟这次拍在了马蹄子上,严先锋不耐烦地答道,“你没听见我刚才问他吗?我问过尤老板,他说一个月就没几个钱儿!你以为他是筐老板啊?这个破炼油厂,榨不出油水!收队!”
“严所,这厂该关!”李作为突然叫道。
他终于发话了,他终于忍不住了。他一直就想发表自己的看法,他觉得必须说出来,他向前跨出一步……
“严所!!”
李作为的大脑其实刚才一刻也没有停歇过,他在努力思考着,他一句话也没有漏掉。他倒是很想谈出看法。这个超级炼厂,可是个定时炸弹呀!这时候需要当机立断!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这就是嗅觉,多年办案培养出的敏锐嗅觉。猎豹若不知猎物为何物,也就妄称为猎豹了!
刚才说了,尤老板既保持了农民的天真和良心,又有着生意人的精明。他们胆小,不敢往食品店送。但为了生计,真要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能干出什么?这正是李作为最担心的。
“噢,看来作为还有不同意见啊?呵呵!”严先锋客气地笑了笑,看着李作为说。他没想到李作为能站出来提反对意见,他很吃惊。“问题是理由呢?”
“这个……理由?理由还没有。反正要叫他关门、要叫他停业!哪怕是一点儿。只要是进了饭店超市,那就是咱的责任啦!”李作为斩钉截铁地说。
“这……”严先锋焦躁起来,这话提醒了他。用不着再废话,他已经完全明白了严重性。他心里一惊。
他不由暗暗佩服起李作为来。
“啊,作为,”严先锋笑着说,拿眼睛扫了外头一眼。“我当然也希望叫这个破炼油厂关门大吉啰。但问题是怎么关?理由是什么?唉,就怕程序上不合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