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桶外头都很脏,表面也有一层油渍。不过看里头那油,跟平常见的花生油差不多,就是有些发红。当然里头肯定有沉淀了,可是沉到了最底下,根本就看不出来了。
“呵呵,还要过滤,这些都是过滤好的哩!”尤老板赔着笑说。
“这油,都往哪儿供?”
“附近。”
“附近饭店?”
“不敢,不敢往饭店。”
“那就是超市喽?”
“不不,领导,您误会了。都是往附近的小工厂……”
“好啊,你还敢往工厂的食堂送?!”
“不不!领导,您别误会,我……”
“我什么我?快说,这是不是地沟油?”
“是地沟油。不过……”
“好哇,你还敢承认是地沟油!”严先锋突地变了脸色,身子也猛地一颤,仿佛给电了一下子。他的脸色变得不安起来,下眼袋明显大了,心情也一阵沮丧。这事儿让报纸给曝光了呀!自己没留神,还是局里通知的事情。地沟油,还窝点!妈的,这年头最敏感最给力的词儿了。又发生在桑田,发生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领导肯定很生气,问题很严重!
“你小子竟敢偷着生产地沟油?嗯!你胆子不小哇?!”
“我、我……”
“我什么我?!快说,干多长时间啦?都卖了多少?”
“唉!”尤老板身子一缩,脸上霎时愁容满面。他蹲地上了。
他这时脑子短路了。本来就胆小,又老实巴交。这么多的工商人员一进来,直接把他唬得够呛。刚才又遭严先锋一番严词逼供,逼他说是地沟油。所以尤老板马上觉得自己成了罪人,时辰一到就午门斩首了。
严先锋这时仿佛承受了巨大重量,就像驮着一块外头乱坟岗子里的石碑,扔也扔不掉,很不自在。手脚和身体更是无法施展。他的两个眼珠子来回转着,说明他现在压力山大。李作为能感觉出。
“你,先出去!外头站会儿!”严先锋手指着尤老板叫道,“等叫你再进来!听明白了没有?”
“呃、呃,我……”尤老板眼珠子慌乱地瞅着严先锋,站起来又蹲下,他不知所措了。
“你先出去!先出去!等叫进来你再进来!!”严先锋又大声呵斥道,恨不得飞起一脚把尤老板踢出去,就差说滚了。
“快出去!”
尤老板这时就像一只羊,一声不吭,跌跌撞撞出了仓库,找地儿蹲着抽闷烟去了。
“松所,你也过去看着点儿!”严先锋对风入松也是没好气,“别叫他跑啦!”风入松应声而去。
“都说说,”严先锋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强压着怒火,说,“尤老板说是地沟油,咱们刚才可都听见啦,也都看见啦!这地沟油啊,咱们各位是天天喊着查,见天也查不到!谁承想就他妈在眼皮子底下!呵,这倒好,报纸给曝光啦!省局‘舌剑’行动‘亮剑’啦!问题是怎么监管的?谁的责任?嗯?现在都说说吧!看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比较好?都说说!”
严先锋这是迁怒于人。几个人沉默下来。
“尤老板说是地沟油,那就直接取缔呗!还用得着商量吗?”还是陈向华打破了沉默,他想也没想就答道。
“老梁的意见呢?”
“对,取缔!就该取缔,叫他们停业!向华说得对!”梁一孟急忙附和地说。说完又嘿嘿了一声,是怕严先锋不满意。
“好吧,那就取缔、停业!”严先锋高声说道,“作为,叫老板……”他的声音突然又低了下去。
能停业吗?他们就是些农民工啊!那么听你话?
严先锋忽然犹豫了。他觉出了压力。
“妈的,就怕咱走了,他们又干啦!”严先锋自言自语地说。
“领导啊!”
严先锋突然听见一声喊叫。一抬头,原来是尤老板,推门进来了!
尤老板看来脑子里的线接上了,不过手还是抖个不停。“领导、领导,”他笑着说道,“我、我、我,不是送饭店!也、也、也不是送食堂!我、我、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我、我、我……”
“我什么我?快说!”
“我、我是橡胶助剂!”
“橡胶助剂?”
严先锋顿时一愣,他瞪大眼睛瞅着尤老板,不敢相信是他说的。末了,他突然笑了起来。
“什么样的橡胶助剂?”严先锋脸子唰地又一阵惨白,他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