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就在王小山与张约会面后不久,张约从公司辞职。徐鸣之也在单位里请了长假。两个人都离开上海,去向不明。

另已查清,事发当日下午三点二十七分,苏亚的手机曾经接到过的来电,座机号码就是汇洋商厦的一部投币电话。这个电话很可能是张约打的。他看到约定时间将近,想打个电话给苏亚,这才发现自己忘了带手机,又不想借用徐鸣之的电话,恐怕是不想把苏亚的电话号码留在她的手机上。当时正好吧台上有电话找他,电话断了,他怀疑是苏亚打他手机没人接,才打到这里,于是走去投币电话那里回个电话给她。

“苏亚吗,我是张约。我们已经到了。我手机忘带了。我们就坐在最靠边的位置上,你一过来就能看见的。好。我们等你。”

挂机。通话时间四十三秒。

其实那个时候,苏亚早已到达汇洋商厦,正在二楼或三楼的回廊上俯视着他们。等张约重新回到座位上,苏亚就到商厦的洗手间里做好一切准备。戴好手套,割破右侧衣袋,插在衣袋里的右手攥紧刀片,下楼,选择一个张约和徐鸣之背对着的角度,朝咖啡吧走来。

事实恐怕就是如此。可惜张约已经离开了上海,没法向他核实是否打过这个电话了。

2

五月三十一日周一下午四点三十分,公司眼科药品事业部的项目会议上,副总裁卢天岚岔开话题,谈到了我深入调查苏亚自杀案,力保“爱得康”新药顺利上市的工作成绩。

“做得好,非常好。”她拈着钢笔定睛看了我三秒,脸上没什么笑容,反倒看得我有些背脊发凉。然后她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视了一遍:“你们要是都像周游这样,做事肯动脑筋,我就能轻松多了。”

公司上下都知道卢天岚有句口头禅:“我交办你的工作,你不能让我有机会做得比你好,否则,我为什么要把事情交给你做?”卢天岚是谁。从底层靠实力一点一点做上来,除了研发,哪件工作她拿不起来?所以平日里,但凡她交办的工作,得一个默许已经是最好的状况了。今天她居然特地当众表扬了我,这可真是一个奇迹。

从一个衣袋上的小口子,破获了一起上海近期最有名的毁容案。这是我做的吗?我自己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苏亚不仅是一个值得同情的自杀者,同时也是一个冷血的罪犯。孟雨得知这一信息,立刻就表示,病人攻击性的倾向,不属于抗抑郁药物的治疗范围。攻击型的病人本来就不适合服用抗抑郁药,这是医院诊断和选取样本的失误。

撇开这点不谈。如果卢天岚起初的设想只是查找出苏亚自杀的现实原因,哪怕只是生意常年不景气、受慢性病折磨之类的背景,用来消解人们把自杀完全归咎于“爱得康”的心理定势。那么,如今我们所掌握的事实,已经完全超越了与公众打心理战的层面。

首先,苏亚已经留下遗言,说明了她的自杀是出于一个非常具体的理由,即五月十五日下午,她目睹张约和徐鸣之亲密地坐在一起,等待她去赴约。这就不是“爱得康”的药效能够负责的了。在这个环节上,孟雨还补充说,一个抑郁症患者,能够做到装扮一新外出赴约,证明她的抑郁症状已经有了极大的好转。这应该是“爱得康”有效的证明。

其次,苏亚是一个罪犯。她自杀,可能是出于懊悔与畏罪。从她的遗言来看,更可能是一种没有发泄完的愤怒。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划破了情敌的脸。“刀片和鲜血”,这还不够。她需要再一次、更强烈的表达,表达她对他们两个人的谴责和诅咒。于是她选择用同样的刀片插入自己的脖颈。她当时的心情实在与抑郁毫无干系。

这些资料都对公司太有利了。

“游游,平时可一点看不出来你,稀里糊涂的一个人。你居然还会破案,哪里学的?不会是我毕业以后,法律系开出来的新课程吧?”开完会,从四楼公共会议室出来,坐电梯回十九楼的路上,何樱姐一刻不停地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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