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4)

Y,今天我看见你们了,你们那么亲密地坐在一起,完全没有顾及到我的感受。或者,你们就是故意想让我知道,你们在一起有多么幸福,我是多么多余,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所以,我决定用刀片和鲜血,让你们永远记住我,时时刻刻感觉我在你们身边。

我已经决定结束我的生命,这是你们的错。

其实这一切都可以不用发生的。Y,只要你还念一点旧情,一个人来见我又能怎样?或者,你们稍稍对我有一点负疚之心,两个人表现得不要这么张扬,要亲热可以回家去亲热。你们只知道自己的幸福,你们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这么痛,却无法说出来!

“刀片和鲜血”,我看着这个词,吐了吐舌头。

王小山说:“看见了吧,这就是遗言!”

我问:“你是说,这个糖糖就是自杀的苏亚?”

王小山笑呵呵地瞟了我一眼。我仿佛看见他大脑里在琢磨,我问这个问题究竟是因为太笨,还是太聪明。最后他为了保险起见,选择了后者,不惧麻烦地从头跟我解释道:

“这个帖子是我们在苏亚电脑的上网记录里找到的,而且几乎每页都有。苏亚跟前男友是大学同学,总共恋爱九年,分手了将近七年,这些情况我们从苏亚的父母那里得到了证实,分手的年份也是对应的。最重要的是,苏亚在她发的最后一个帖子里,用了她的真名。这就说明了,在自杀前,她已经决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帖子就是她写的。”

那么在之前漫长的七年里,她写这个帖子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猜想,“糖糖”很可能是一个只有两人知道的昵称。当年,注册这个ID的时候,她可能就在想,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暗号。以后无论哪一天的哪一分钟,只要Y再次想起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无聊或寂寞中把“糖糖”这两个字输入GOOGLE,没准就能看到这个帖子。她就是想让他知道,并且只是想让他知道。可是七年二千五百多天一百八十多万分钟里,他始终没有做过这个动作。

最后,她发现,她终于只剩下“苏亚”这个名字了。她也终于只剩下自杀这个方式,来让他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2

如果我有一把刀片。

我能不能用右手拈起它,就一下,毫不发抖地插入自己的左侧颈动脉呢?如果我有一把刀片,我想,如果有得选择,我还是宁愿拿着刀片朝向别人。比如说,用来划破别人的脸。而且要干就要干得漂亮,迅速而巧妙,就像汇洋商厦里那个神秘的凶手一样,造成一个惊悚的谜团般的现场。让上海地区所有十五到四十五岁的女士都不敢去咖啡吧,十天后仍有人在大惊小怪地议论这个事件,这才牛呢!

想起上午看到网页上说,汇洋商厦的那个案子已经被警方暂时下结论为:“可能是一起没有锁定对象的案件”,凶手有所准备,然后等待合适的人出现,实施犯罪行为。

于是就有心理学家跳出来说,几十年来,国内不乏类似的案件,比如骑在摩托车上,拿个榔头敲破路人的脑袋,或者拿着注射针筒在广场的人群中一阵乱扎,其实就是为了引起公众对他们的关注,宣泄自己受到漠视的痛苦。这样的凶手一般故意选取公众聚集的场合,没有特定对象,连续作案。

因为这种说法,汇洋商厦咖啡吧的生意顿时减少了十分之九。好事者拍下照片贴到网上——空荡荡的座位间,只有两位须面男士一南一北坐着。

如果我有一把刀片。如果我就是那个凶手。

走在阳光普照的中央大厅里,不动声色地朝一个坐在咖啡吧边缘的女士脸颊上来一刀。那实在是太容易了。张约以为他坐在徐鸣之的右侧,也就是靠近咖啡吧的一侧,就是非常绅士地坐在“外侧”。其实,徐鸣之坐的才是真正的“外侧”,只有一道十五公分的花架作为与大厅的屏障,任何一个路人,走得趋近些,衣摆就可以擦过她的左边面颊。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