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徐鸣之说:“这样她来了怎么坐?跟你挤在一起,还是跟我挤在一起?”恼怒的片刻,她白皙的脸上升起一片红晕。六号服务生正在欣赏着这么细白的好皮肤,这么文静又纤弱的女人,忽然的这一下发作,让他也有些尴尬了。好在张约似乎料到她今天会有这么一下子,他说:“别紧张,至于这样吗?”他站起来,又挤坐到她的身边,还故意往里再挤紧一点,一只手放在她的手背上,用力握了握,对她露出了一个足以让她安心的微笑。

徐鸣之点了一杯热的低因蓝山。张约要了冰摩卡。

之后,因为阳光过于充沛,连这位最勤勉的服务生都昏昏欲睡了一段时间。他只记得服务台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找“张约先生”。他在各个座位间依次询问了好一阵,最后在徐鸣之诧异仰视的目光中,这个戴眉毛架眼镜的摩登男人起身走到吧台接了电话,但是电话已经挂断了。

已经是三点四十分。张约拿了几本咖啡吧的免费杂志在翻阅,只坐了大半个臀部,斜着身体,半个背对着徐鸣之。在约定时间快要到达和已经到达的那一阵,他曾经表现得有些坐立不宁,左顾右盼,现在他似乎已经拿定主意要让自己休息一下,整个人都钻进了杂志里,该来的迟来的或不来的人,爱来不来吧。

徐鸣之坐在张约的内侧,虽然被他半个背对着,却并不觉得生气,因为这是一个保护她的姿态。如果约他们的人走进咖啡吧,肯定是从张约的那一侧朝他们走过来。张约会第一个看见,并起身跟来人打招呼。那时候徐鸣之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所以她的状态也很放松。

她先是靠在沙发里,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望着周围发了一会儿呆。有人坐在远处的大理石台阶上读书,有人在后方立柱边上的投币电话厅打电话,更多的人匆匆埋头走过,即使在假日里,也保持着他们平时工作的一贯焦虑。有的人还冒失地踢到了她左侧的花架。花架是当作咖啡吧围栏用的,其实就是一条松木制作的狭长花槽,才十五公分宽,紧贴着她这一侧的咖啡座,杂色石竹种得还没她的肩膀高。所以,那些路人踢到花架,其实就跟直接踢到她的座位差不多。

她发呆得无趣了,就掏出手机开始发短信。

“今天是你打电话到咖啡吧找张约吗?”她发送给她的闺密任锦然。今天的约见她只告诉过任锦然,也许是她故意跟他们开玩笑也说不定。

很快,短信回来:“没有呀。你们见着了吗?谈得怎么样?”

她按着键盘打字道:“别提了,人都还没来呢,我们很早就来了,一直等到现在??”

忽然间,屏幕上的光线被挡住了一瞬,她感觉到左边脸颊一阵冰凉,从耳根一直到嘴角,随即是横亘了半个脸的痛楚。她细细地叫了一声,扔下手机,摸自己的脸颊,摸到了满手火热的液体,还有更多的正蜿蜒流淌下来,沿着她的脖颈,沁入她的前胸、她的针织衫,有些就直接滴到她的修身长裤上。

前几秒钟,极大的疑惑让她处于一种惊人的平静状态。她呆呆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掌、米色长裤上殷红的点点滴滴。直到张约惊慌失措地推开小方桌,转到她正面,用恐慌的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她的脸颊时,她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尖声大叫起来,一声连着一声,攥着一手浓稠的血,瞪大着眼睛,连哭都忘记了。

从沾满血点的手机屏幕的倒影中,她看见自己左边的脸颊上多了一道骇人的口子,从耳根一直延伸到嘴角,现在它正像一片嘴唇那样一点点翻张开来,血还在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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