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扫地 第二十四章(5)

在唐娟看来,易中正不但玉树临风、工作细腻,其他方面也不错。至少在易中正的协调下,她顺利地成为经典研究院的博士后。在接到入学通知后,她鼓足勇气,约辛可大师见了一面。关于这一段,唐娟在书中写得很煽情,哥认为如果不是唐娟刻意渲染,就是辛可大师表演得实在有些过了。

唐娟在书中写道:

我忐忑不安地走进那间熟悉的办公室,熟悉的办公桌、熟悉的沙发、熟悉的饱经沧桑的男人的脸。

他是我的老师,我的情人。曾在熟悉的办公桌或者沙发上,他无数次拥有了我。但一切如烟火散去,我已经属于别的男人,熟悉了新的办公桌、新的沙发、新的俊朗的面孔!

他静静地看着我,流下了眼泪。他曾说过,男人可以流血,但绝不流泪。可今天他流泪了,为我!他的眼泪比热血更让我心碎。

我告诉他,之所以离开,不是因为他不好,他永远是我的老师,男人中的男人。但另一个男人捕获了我的灵魂,我不能自拔,只能离开。

我乞求他忘掉我,去找一个更爱他的女学生!他一言不发,只是摇着头悲伤地抽泣。我确信他依然爱着我,但我已无法选择,我的老师,我的宝贝!

我带着几近破碎的心离开了那间办公室,没有勇气再看他一眼,我害怕他绝望的眼神把我融化!我已是易的女人,我走了!

至少有一点,哥认为唐娟是胡扯。她并没有在辛可大师绝望的眼神中离开,而是在沙发上跟辛可大师最后苟且了一次。即便如唐娟所言,辛可大师曾潸然泪下,哥以为他更多是表演,不过是为了达到占了女人便宜还让她心中有愧的目的。至于唐娟有没有流泪,哥不得而知,但哥更倾向于她流了,女人总会在自编的剧情里享受肝肠寸断的快感。

给易中正添乱的,还有曹老。董浩波给他打电话,告诉曹老最近身体情况很不好,约易中正和辛可大师一起去看看。听医生说,曹老来日无多。特别是给他出文集这件事,不能再耽误了。

自上次去过曹家后,哥跟小黑成了朋友。本来哥想跟小白也搞搞关系,可他除了数腿上的毛,对别的毫无兴趣,类似萨克齐只对二感兴趣一样。

辛可大师他们下班后约了在曹老楼下见面,然后一起上楼。小黑正在睡觉,小白依然在数腿上的毛。听小黑说,小白最近有了重大变化,他开始换了另一条腿数。至于以前那条是否数清楚了,小白没说,他也懒得问。

曹老的气色看上去非常糟糕,连咳嗽的声音都很微弱。这次他倒是没有再说滚或者快滚,只是静静地躺着,默然无语。

董浩波把替曹老出文集的事说了个大概。他反复强调:现在连秋蝉、仇欢这些连繁体字都不认识的也出文集或者全集了,您是国学泰斗,再不出实在说不过去。其实为这件事他们多次找曹老谈过。曹老大概有几百万字的作品依然躺在书柜里,未付梓出版。不是出版社不同意,他们三个已经表示承担所有的经费,而是曹老不干。即便老太太为此劝过他好几次,也于事无补。

曹老听了,总算张开嘴:别人爱出什么是别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辛可大师赶紧道:可您的作品对国学特别是牛鬼蛇神学具有重要价值,如果不出版,将是学术界重大的损失!听了这话,曹老突然坐了起来,指着他们三个大声道:出了有什么用?你们会读吗?连你们都不读,何必多此一举!我不反对你们去挣钱做官,可你们也别勉强我!有一天我死了,如果世道干净点了,你们可以出,如果还是这么脏,那就火其书、人其人 ,也没什么了不起,滚!说完便大声地咳嗽,单薄的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曹老祭出滚字,辛可大师和易中正也很知趣,按照惯例,坐回属于他们俩的小板凳,长吁短叹。易中正抱怨道:曹老不会是疯了吧,掏钱给他出文集,他还这样,狗咬吕……辛可大师打断他的话,劝他别抱怨了。

其实在跟小黑的聊天中,哥知道曹老并非如他表现得那么冷漠。小黑说:这老东西看着一根筋,其实就是根面条。据小黑讲,就连辛可大师他们三个的生日,老头也记得很清楚。每逢他们的生日,老头都会买个小蛋糕,上面写个小卡片,并破例跟老太太喝上一杯。特别是辛可大师的生日,老头还会让老太太多准备一套餐具,一边喝酒,一边给老太太唠叨辛可大师过去的琐事,就连辛可大师第一次到他家,鞋上有个洞,他也记忆犹新。尽管每年讲的内容大致雷同,但两人依然很激动,特别是这几年,大概是觉着日子不多了,每每都会老泪纵横。

据小黑讲,曹老一直珍藏着辛可大师他们三个写的作业,主要是论文的手稿,整整齐齐放在书房的抽屉里。小黑说,他经常见曹老把那些作业拿出来,戴着老花镜认真地翻阅,并改正其中的错误。有时候看到让自己满意的段落,还会欣慰地笑一笑。小黑开玩笑说,老头在这方面跟小白一样变态,每次看见这些段落,他都会笑,就像从未见过一样。最让哥感动的是,曹老始终把一张旧照片放在上衣口袋里,整整几十年。那张照片哥后来见过,是曹老师徒四人在西山梁启超墓前照的,时间久了,画面有些模糊。哥问小黑,既然这样,曹老为何不放大一张挂在墙上?小黑听了笑道:如果那样做,就不是曹老头了,这个问题跟小白为什么要天天数腿上的毛一样可笑!

因为易中正太忙,那天他们没有在曹老家逗留太久。后来听小黑说,他们三个离开后,曹老躺在床上泪如雨下,久久不能平静。小黑认为,老头大概心里明白,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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