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扫地 第一章(3)

“切”缘自大明星切·格瓦拉,哥首任东家的精神偶像,一个戴着贝雷帽、叼着雪茄、眼神很拽、老家在阿根廷后来被美国CIA和玻利维亚总统雷内·巴里恩托斯将军联手干掉的家伙。哥的东家是个摇滚青年,住在吴家坟的地下室里,整天跟一堆造型奇特的家伙抽风。之所以用抽风这个词,是因为他们搞的音乐根本就是噪音。当他们光着屁股、戴着贝雷帽狂呼乱叫时,哥躲在柜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阿弥陀佛,让哥早死早托生吧。他们认为,批判的艺术才是真艺术,其他的都很庸俗。也许吧,但他妈的没必要艺术到要命的地步啊。

比噪音更忍无可忍的,是经常饿肚子。尽管哥现在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闻见方便面的味道依然心潮澎湃。哥一度认为,艺术家都是方便面喂出来的。如果打饱嗝没有葱花的味道,你都不好意思承认玩过艺术。在地下室的日子里,哥吃遍了各种牌子的方便面。后来见电视上说方便面塑化剂超标,吃多了会变成白痴,哥总算明白了何谓批判的艺术。哥现在没得疯狗病实在是因祸得福——方便面经常断顿,留给哥的不过是残羹剩饭罢了。

除了演奏披头士、枪炮与玫瑰的作品,他们也响应号召玩点原创。有些作品哥至今记忆犹新,包括那首必须紧紧地夹住后庭、声嘶力竭才能尽兴的《爱,上我》,歌词云:

我爱上你,我爱上了你;

你爱上我,你爱上了我。

歌词很简单,内涵却很丰富,是肉与灵的精妙概括。在那个阶段,东家确实爱上或爱上了一个姑娘,元元。她是音乐学院管弦系的女生,留着笔直的长发,腿很漂亮,只是胸略微有些小。她的专业是单簧管,被哥的东家搞得神魂颠倒,类似当年的肖邦与乔治桑。听乐队成员说,其实她的胸原本不小,只是方便面吃多了的缘故。

地下室弥漫着葱花、啤酒、香烟、袜子的混合味道,枪炮与玫瑰在剧烈轰鸣。哥趴在吉他上,观摩两人的激情演出。从地板到钢丝床到洗手间,他们挥汗如雨、惊天动地。尽管类似的场面哥见过很多,但真正感到震撼、刻骨铭心的仅此一例。她的哀嚎更是如泣如诉,或巴赫或贝多芬,就连住在隔壁(在纬二街 上班)的失足妇女也惊叹不已:知识不但改变命运,还他妈要命啊,要是她们也干这个,我们还有饭吃吗?后来哥颇得小母狗青睐,大概跟当时的震撼启蒙不无关系。

因为方便面难以为继,乐队被迫解散了。扎着马尾辫的主唱开了出租车,胸上沾着毛的贝司手,回到家乡临潼做了城管。至于那堆借钱买来的乐器,也被东家拿去换了方便面。本以为这下该安生了,不成想更加生不如死。东家和元元总是不停地争吵,说得具体一些,就是吵完了做,做完了吵。有一次元元甚至要宰了哥泄愤。好在菜刀落下瞬间,哥逃之夭夭。为这事哥很郁闷,时常想起妈妈的话,看来做狗不但要任人摆布,还要时刻警惕主子大义灭亲。

再后来,他们不吵了,也不做了。在方便面严重短缺的情况下,继续大吵大闹只能同归于尽。因为营养不良,哥饿得皮包骨头,得了严重的胃溃疡。就在哥命悬一线之时,情况出现转机。元元离开了东家,带走了哥。

时至今日,想起他们分手的场面,哥的心情依然很复杂。

——就剩一条狗了,你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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