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斯·韦伯和玛丽安妮(2)

韦伯受到母亲这种担忧的影响,给玛丽安妮写信说:

我还要把倍倍尔(Bebel)的书给你寄来吗?如果你想要,我马上寄给你,因为我并不把自己看成是你的庇护人。要不,我们将来什么时候一起来读?你现在还需要更多地阅读书籍吗?我给你准备了保尔森(Paulsen)的《哲学导论》。这是他让人交给我的,写得不错,也不难懂,我晚上睡觉时常常翻阅一下。不过,现在你首先得注意自己的身体。你的身体必须变得强壮一些,要多注重外在的东西,而不是内心世界(包括你的和我的内心世界),不能带着蔑视“专职家庭主妇”的态度去思考问题。我这是为你好:你得有自己的拿手好戏(piècederésistance),因为你必须得有一个你能掌控的领域,我在这个领域里(不像在思想领域)没法同你竞争。你简直不能相信我有多么轻视所谓的“精神方面的训练”。令我敬佩的是自然无羁而又强烈奔放的感受和实践活动——大概我自己在这方面不足吧——我感觉自己需要有什么东西令我敬佩。

你瞧,我又在对你进行说教了,不过你别认为这是件坏事。你知道,我完全了解你的个性,不是吗?我只是希望你自己有一个我不能染指的领域,有一个家庭主妇的职责范围和工作范围,而且你并不将此仅仅看作一个无法逃避的不幸领域,因为——我得不厌其烦地重复——跟我一起生活绝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容易。而且,我们自己最独特的兴趣领域越是相符和一致,你在我这里的独立性就越少,你就越容易受到伤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不过,当然啰,不能有人为的自我限制。

我的“说教”没有让你感到更为震惊吧?没有那就更好。我说自己不尊重“精神方面的训练”,意思只是说,如果一个人将满足求知欲视为生活的真正内容,视为“使人成为人的关键”,而把他所面临的经济使命仅仅视为生活中无法避免的负担,那么这对他并不是一件幸事。实际情况是否如此,或者说女性是不是本能地在她的实际工作的位置上寻求生活的重心,从情感上说会给夫妻关系带来巨大的差别。

至于我,我一直向往着经济独立和在实际事务中发挥作用,可是环境不允许我做到这一点。照我的经验,学术上最有用的新思想,总是在我叼着雪茄躺在沙发上,沉醉于思索时出现在脑际的,也就是说,它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工作的结果。我把这种最狭义和真正的精神生产仅看作是业余时间的产物,看作生活的副产品。即便是现在,对于学术职业我喜欢的始终是实用—教学方面,而不是真正的“学术”方面。我们在威斯特法伦的亲戚们婚姻生活中的巨大幸福也同样根植于男人们拥有从事实际工作的职业,在这种事业中他们感到充实和满足。最令我感到厌恶的莫过于“精神”和学术职业中的傲慢了。这就是我想说的意思。当我说你跟我一起生活绝不会很容易时,我只是想说,恰恰是我的职责领域不允许我像前面提到的那种从事实际工作的职业一样,给我们的家庭带回那种自然而然的幸福。因此,给你带来困难的正是你相对而言不是那么天真和实际——恕我这样说。

我的孩子,我的“说教”真的让你重新考虑你自己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考虑我是不是没有看到你身上的某些东西吗?如果是这样,那我最好还是闭嘴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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