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苍天不假年(2)

现在每天晚饭后,我和哥哥还是不断地练琴。在那凄凉的夜里,只有我们自己的琴声,再听不到别的琴声来合奏了。我们也没有先前那样兴奋了。在每次弹完时,我发现哥哥的脸上布满了泪痕,低着头很沉重地走出了客厅的门。

很晚了,我不能再想了,回忆只能使我更痛苦。在泪光中仿佛那边书房里仍旧在发出那可爱的琴声。

月亮可以再圆,星星可以再发灿烂的光,一切都似乎可以再现,但父亲的琴声将永远地消没了!

也许冥冥中早有安排,1934年7月14日下午14时15分,刘半农因感染回归热,医治无效,于是陪老弟天华继续在天堂里谱写美妙之音。

闻此噩耗,生前好友纷纷送来悼词挽联。胡适写道:

半农与我相处有二十余年的历史,回忆过去,我等同在北京大学教书时,寓今日第五宿之卯斋,当时同室者,计有陈独秀、刘半农、赵元任,及余共八九人,每日除读书外,即以谈玄为消遣,在吾国干支时辰上讲,卯本属兔,余等所住之宿舍,即卯字斋,而同室又多属卯字者,又适半农辛卯年生,余亦为辛卯年生,陈独秀较余长十二岁,生辰为庚卯,故当时同学,皆称我等为一群兔子,而称我等宿舍为兔窟,今日回忆斯情,不胜留恋。又谓半农先生为人,有一种莫名其妙之“热”处。共作事素极认真,其对于学术之兴趣极广博,故彼卒能成为歌谣收集家、语言学家、音乐专家、俗字编辑家,彼之成功,完全由于一“勤”字,兹有一例可证,当彼在世时,对于音乐最感兴趣,然而喉不能唱,耳不能听,手不能弹,由此可见其天资愚笨,但伊并不因此灰心,终日以机械之方式,来作声音之探讨,结果不但对音乐能以讲通,且发明各种测量声音之器械,由此一点,足以代表半农一生治学之精神。

赵元任的挽联更是含义双关且自然贴切,当为绝妙好联:

十载凑双簧,无词今后难成曲。

数人弱一个,教我如何不想她。

昔日好与刘半农抬杠的钱玄同也没心思再较劲了,送来了感人肺腑的长达148字的挽联,以表达对挚友兼战友的无限追思:

当编辑《新青年》时,全仗带感情的笔锋,推翻那陈腐文章,昏乱思想;曾仿江阴“四句头山歌”,创作活泼清新的《扬鞭》《瓦釜》。回溯在革命旗下,勋绩弘多;更于立道有功,是痛诋乩坛,严斥脸谱。

自首建“数人会”后,亲制测语音的仪器,专心于四声实验、方言调查;又纂《宋元以来俗字谱》,打倒繁琐谬误的《字学举隅》。方期对国语运动前途,贡献无量;何图哲人不寿,竟祸起虮虱,命丧庸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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