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雍一见这屋子,也就明白他后来的运命了。他没法子,把行李打开,向馆役要了一把掸子,把案子和书架打扫打扫,把自己带来的几本破书,放在书架上,然后把铺盖就床上叠起来。他略微休息休息,又到外屋去看一看。外头四间,却隔成两间。堂屋临窗,也是一个大书案,上面放着文具,它那墨污的程度,比套间那张还厉害。挨着西墙,放着一张榆木擦漆的方桌,一边放一把旧式大椅。此外有许多报夹子,架着那些交换报。伯雍暗道:“这间一定是编辑部了。”那北屋屋门上,挂着一张青布帘,下面犄角不知被什么烧去半边。上面的污垢,与书案上的绿呢面,可称双绝。此时伯雍知道屋里必然无人,因为过于寂静了,他遂把门帘揭起,到这屋里一看。两张床上,都放着油污的寝具,大概是底下人的。他一想:“不能,底下人自有下房,这里明明是上房,怎能住底下人呢?一定是编辑先生卧榻了。”这屋窗前,也一样放一张书案,文具倒很齐备。伯雍把各屋参观已毕,他的感想,也不知是喜是伤。
只见他点点头,仍回到自己屋中。他此时饿极了,听一听厨房那里还没信,也没人来问他开饭不开饭。他暗想道:“大概饭时还早,别教老肚埋怨我了,应当吃点什么才对。”想罢,取出二十枚铜子,喊了两声“来人”,却不见有人答应。他不由暗想道:“我叫‘来人’,他们或者不愿意,叫他们一声‘馆役’试一试。”也不见答应。伯雍无法,又叫一声伙家,就短叫大哥、先生了,却仍不见有人答应,气得伯雍无法,暗道:“他们真会欺负人。我新来的人,就不配使令你们么?我自己有腿,会外头去吃饭。”当下要出去吃饭。只听厢房里吕子仙喊了一声“来人”,遂听门房那边四五个人一齐答应了一群:“是。”随着就听有一个人,连忙跑过去。只听吕子仙和那人嚷道:“你们都干什么来着?上屋叫半天人,怎么一个答应的也没有,快过去问问什么事!”没一会儿,果见一个馆役,到伯雍屋里问说:“先生有什么事吗?”伯雍本来有着气,要出去吃饭,如今见一个馆役跑了过来,当时把气减了许多。及见那馆役问说:“有什么事吗?”只得把那二十枚铜子交给那馆役,说:“求你到外头给我烙一斤饼,买一吊钱酱肘子来。”那馆役见说,接钱去了。此时伯雍倒不禁好笑起来,暗道:“这些馆役,怎这样不知自爱?我叫了半天,却一个答应的没有。账房经理不过哼了一声,五六个人,一齐答应。不用说他们心里就知有总理、经理,把别的先生自然看不到眼里。小人常态,大抵如此,姑且不必与他计较。等日后手内富裕,给他们几个零钱花,也就不能呼应不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