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半分钟,她才抓住他的手。女孩好轻,还是周旋搬尸体锻炼了臂力?他轻而易举地把她拉起来,一只手绕过她的肩膀,走出店门。
回到商场回廊,他轻声问道:“你是谁?”
对方用蚊子般的声音回答:“阿香。”
“你是这家店里的人?”周旋看她穿着一件黑色制服,头发染成红色,看起来不像顾客,更像店里的洗头妹。
“我是学徒。”
没错,这就是洗头妹的代名词。
阿香说话时不住颤抖,也不敢抬头看他。
周旋回头看了看美发店,随口问了一句:“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老板早就结账回家了,我是店里最后一个下班的。”
晚下班的伤不起。
她的声音还是很轻,带着微微的颤音,周旋几乎要耳朵贴过去才能听到。她还带有明显的乡下口音,似乎刚在哪里听到过。
走过漫长的走廊,空旷死寂的商场六楼只有他们的脚步声。为了节约电源,大多数店铺都在黑暗中,只亮着一列稀疏的廊灯,照出周旋高高的人影,以及小学六年级女生般的阿香。
往下走了几层楼梯,在三楼听到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丘吉尔……丘吉尔……”
第一声带有君临天下的威严,第二声却藏了些许焦灼。
通道门口的灯光下,周旋看到了罗浩然的脸,照旧阴沉肃穆不露声色——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八十年代银幕上常见的高仓健。
未来梦大厦的主人已换上一身阿玛尼西服,与他的体形气质特别相配。
“丘吉尔又跑去哪里了?”周旋知道那条拉布拉多犬,虽然忠诚却也很活络,经常眼睛一眨就没影了。
“不知道,我已经找很久了。”罗浩然冷静地说。绝不多说一个字。
“我刚从楼上下来,它应该不会在上面。”
“她是谁?”大楼的主人冷冷地盯着阿香,她仍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在八楼‘巴黎形象公社’发现的又一个幸存者,她叫阿香,是——”本来想直截了当说洗头妹的,但为了给她点面子,周旋还是顿了顿又道,“店里的学徒。楼上都仔细搜查过了,无论死人还是活人,她是唯一一个。”
罗浩然并没有多看她第二眼,已从逃生通道下至二楼。
周旋带着阿香跟在后头,却在走廊里撞见了好几个人。打头的是超市员工陶冶,接着是大楼保安杨兵,裹着羊毛披风的莫星儿,还有那个日本女人——她叫什么来着?周旋拍着脑袋想了几秒钟,才浮起“玉田洋子”四个字。这个年轻的妈妈,脸色比死人更白,颤抖着四处张望,对着中庭用日语大喊一个词。听她反复叫了几声,周旋大致已经猜出——那个小男孩的名字。
罗浩然在找狗,她在找儿子,还有谁在找谁?
陶冶简单地说了情况。除了搬运尸体和搜索幸存者的男人以外,其余的女人加老弱病残,大多分散在二楼各个店铺里休息。另有五个重伤员不能走楼梯,被大家用门板当担架,抬到底楼的哈根达斯店休息。陪伴他们的是手臂轻伤的白领许鹏飞,还有行走不便的女清洁工于萍乡。
陶冶、保安杨兵,还有玉田洋子,他们往楼上去寻找正太——不排除男孩从其他的通道跑上去了;周旋与罗浩然则往楼下去寻找;阿香留在二楼交给莫星儿照顾。
周旋与罗浩然快步来到底楼,迎面碰到了三个少男少女。他知道那两个女生分别叫丁紫与海美,至于那个高高帅帅的美少年,却死活不肯说出全名,只抛出“小光”两个字,天知道是真名还是假名是大名还是小名是QQ名还是微博名。几十分钟前,周旋等人在地下二层超市搬运尸体,恰好遭遇这三人,却被当成了丧尸。
“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小男孩?”
“几分钟前,刚刚跑没影了。”说话的是两个少女中更漂亮的那个,“还有,楼下有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