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手册(3)

地面冻得硬邦邦的,我们冷得要命,我坐在背包上,用手臂抱着头,又累又气,苦不堪言。我因为对父亲撒了谎而感觉特别糟糕,担心自己犯了个大错。史蒂夫却依旧很高兴,他跳到公路上,只要有车驶近,他就会伸出大拇指。终于,在夜里十一点半的时候,一辆巨大的大卡车停了下来,愿意捎我们一程,而这将成为我们最为漫长的一次归家路。谢天谢地,我们爬进驾驶室的时候,一股暖意迎面扑来,这让我宽慰很多。座位很大,比我想象的有弹性,我们所坐的位置要比路面高出很多。我以前从未坐过卡车,被它的蛮力捧在舒服的臂弯里的感觉妙不可言。大约二十分钟后,卡车司机劝我去休息一会儿:“你最好到座位后面去睡会儿,那里有张床。”“噢,”我心想,“这车里还有床?”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也不知道那床干不干净,不过他坚持让我去睡觉,样子很和蔼,再说我也困极了,于是决定相信他。史蒂夫又和司机聊了大约两个钟头,然后他蜷缩着躺在我身边。这一夜,我们沿着弯曲的路行进,因为离家越来越近而开心不已。

就快天亮时,卡车司机叫醒了我们,叫我们收拾收拾,因为快到我们下车的地方了。接下来我知道的事情就是他把车停到了路边的碎石紧急停车道,在前方,隧道穿过了索萨利托大约一千英尺纵深的坚固岩石。我们就快到家了,太阳刚刚露了一点头。

索萨利托是个神奇的地方,中心区域极其神秘。陡峭的山坡上布满了宝石一样的房屋,从山上可以俯瞰旧金山湾、天使岛、伯克利和整个旧金山。索萨利托颇具欧洲风情,有着令人着迷的历史。阿娜伊斯·宁在那里的一座船屋里写出了《日记》一书的部分内容。奥森·威尔斯的经典电影《上海小姐》中的部分场景就是在那里取景拍摄的。五十年代,很多反传统诗人都住在索萨利托。奥蒂斯·雷丁正是在该地创作出了《坐在海湾的码头上》这首歌。

我和史蒂夫从卡车黑乎乎的驾驶室里下来,走进了拂晓中。天气寒冷,我俩用手臂抱着各自的身体,呼出大团紫色哈气。确定我们所有物品都在脚边后,我们感激地挥手和卡车司机道别,看着他把那辆庞然大物开回公路上,驶下近千英尺的斜坡,驶向金门大桥。

站在那里,我们可以俯瞰周围的景物,在等待下一辆顺风车的间隙,我看到阳光穿透了组成旧金山天际线的建筑物。那是我所见过的最纯粹的光线。随着太阳缓缓升起,在阳光的照耀下,旧金山湾仿佛一个由大海和蓝天交织而成的闪亮空间。史蒂夫低头看着我,脸上挂着笑容,让人觉得时间自这一刻才开始。他有这个能力。我们站在那里,为了活着,为了快到家而开心不已,为了我们的探险而兴奋。

我们只是一群孩子,用我们所知的最佳方式来承担责任。作为孩子,我们还活在当下。虽然当下对我来说或许难以承受。我获得过三个奖项:我的作品在区绘画比赛中得了奖;为马克的短片《汉普斯特德》出了一份力,这部作品在州际竞赛中得了荣誉奖;凭借天赋和艺术成就,我在毕业班时还拿了霍姆斯特德高中的最高艺术奖。但我并无去上大学的计划。我的父母从未为我想过这样的事,我们也从来没有就此讨论过。公平地说,我的父亲年轻时也获得了不少荣誉,而且从未想过他能去上大学,成为大学的一分子。然而,即便缺少这种计划,我也没有想到可以把那些目标和我对冒险的渴望结合在一起。我当时并不了解机会并非无限,也不知道时间是有限的。我填补这段空白的方式就是觉得,未来始终都会有精彩的事等着我去做,却并未真正意识到,若是未能真正为未来做好准备,就有可能浪费时间,错过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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