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初露(二)

到上海启明上学

2月,杨绛随大姐、三姐到上海启明上学,寄宿校内。

启明女校原先称“女塾”,是有名的洋学堂。心思细密的杨绛一到启明,就觉得这学校好神气呀,心里不断地向大王庙小学里的伙伴们卖弄:

我们的一间“英文课堂”(习外语学生的自修室)比整个大王庙小学还大!我们教室前的长走廊好长啊,从东头到西头要经过十几间教室呢!长廊是花磁砖铺成的。长廊下面是个大花园。教室后面有好大一片空地,有大树,有草地,环抱着这片空地,还有一条很宽的长走廊,直通到“雨中操场”(也称“大操场”,因为很大)。空地上还有秋千架,还有跷跷板……我们白天在楼下上课,晚上在楼上睡觉,二层楼上还有三层……

不久她就融入自己的新世界,把大王庙抛到九霄云外了。

囫囵吞枣地读了《旧约全书》的中译本

在启明的时候,大姐杨寿康的台板就在杨绛的旁边。大姐除上午管她读十遍书,并不常在杨绛身边。她的台板里满满的都是整整齐齐的书,有一本很厚的新书借放在杨绛的台板里。杨绛一个人“自修”的时候,就翻来看看。她囫囵吞枣地读了大半本,觉得书很有趣,就是书里的名字“很怪”。等大姐发现,新书已被杨绛看得肚皮都凸出来了。杨寿康着急说:“这是我借来的呀,叫我怎么还人呢?”杨绛挨了一顿责怪。

多年后,我的美籍女教师哄我上圣经课,读《旧约全书》,里面的故事,我好像都读过,才知道那本厚书是《旧约全书》的中译本。

此情此景,宛若越过山岭的风,在杨绛独自一人时,拂动着她的衣袖。在1917年胡适写《文学改良刍议》之后不到三年间,后来成为中国现代大家精神养料之一的白话文《新旧约全书》横空出世,霞光满天,影响至今。

陈独秀在《新青年》上明确说要拯救中国的灵魂,《圣经》是一味良药;文学研究会发起人之一郑振铎把《圣经》看作人类最重要的文本;鲁迅、周作人两兄弟在南京读书时就买到了《新旧约全书》。

1908年《河南》杂志发表了鲁迅在日本写的一篇非常重要的文章《摩罗诗力说》,以他当年的眼光如是说:“次为希伯来,虽多涉信仰教诫,而文章以幽邃庄严胜,教宗文术,此其源泉,灌溉人心,迄今兹未艾。”

在《走到人生边上——自问自答》里,杨绛说:“一个人在急难中,或困顿苦恼的时候,上帝会去敲他的门——敲他的心扉。他如果开门接纳,上帝就在他心上了,也就是这个人有了信仰。一般人的信心,时有时无,若有若无,或是时过境迁,就淡忘了,或是有求不应,就怀疑了。这是一般人的常态。没经锻炼,信心是不会坚定的。”

读了一肚子“白字”

暑假,母亲叫杨绛读《水浒传》。她读到“林教头刺配沧州道”这一回,就读不下去了。杨绛苦着脸说:“我气死了。”父亲说:“小孩子是要气的。”叫她改读《三国演义》。杨绛读《三国演义》读了一肚子“白字”。后来她听钱锺书说,自己阅读的孩子都有一肚子“白字”,有时还改不掉。“我们两个常抖搂出肚子里的白字比较着玩,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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