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心生反感,要求小江将船停在柳荫下,自己摇摇晃晃地上了岸。小江在后面追过来,扶住我,又窘得手足无措。
我望着明媚的太阳,心想,这样就回去吗?去做司鸿宸的居家夫人?
“楼小姐,你脸色不大好。”小江关切地说。
“还有什么地方可去?”我茫茫然地问。
小江眼睛发亮:“我们去看电影!”
电影是黑白的,甚至没有任何声音。靠在木椅子上,看银幕上角色的嘴唇开开阖阖,困意潮水般覆盖,我终于睡过去了。
迷糊中,好像小江在唤我,我睁开惺忪的眼睛,电影好像散场了。我呢哝了一句,脑子依然晕晕乎乎的,任凭小江半拥半扶出了电影院。
满大街鸦雀无声,天地开阔,风停,鸟噤。
荷枪实弹的士兵黑压压包围了整个影院,司鸿宸负手站着,面色凝重,眼底难掩怒意。
我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
司鸿宸无声地盯住小江,挥了挥手。几名士兵上前,将小江牢牢揪住。
小江面色惨白,连声哀求。一名士兵捉住他的长辫子,另外一名士兵抽出尖刀,很娴熟地横刀一抹。
我的眼皮猛地抽缩,闭上了。
“我的辫子!我的辫子!……”满耳全是小江凄惨的叫声。
声音渐渐远去,风声零落梧桐,依稀有虞琪得意的笑声,随着枝叶沙沙清晰入耳。
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愚蠢之极,我上了虞琪的当了。
“楼婉茹,跟我回家!”
司鸿宸只是阴冷地扫了我一眼,随即大踏步而去。只留下极轻的一哼,震响在我心底。
“暴君!独裁者!”
小洋楼里,我愤怒地吼着,差点把希特勒甩过去。
司鸿宸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眼神阴霾,薄薄的嘴唇蹦出冰冷的字,“谁敢接近我的老婆,这就是他的下场!”
“司鸿宸,小江是无辜的!你利用专权,这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会激起民愤的!”
历史虽然记载,不用多久全国会掀起一场辫子革命,小江心爱的辫子还是保不住。但是一想起他惊骇的眼神,凄惨的叫声,我心中还是有了一抹悱恻。
“楼婉茹!”
不知是哪句话刺着了司鸿宸,他霍然起身,眼睛死死定住我,“你不好好给我看家,出去干什么?你要是楼祥镕的女儿,至少知道些三从四德,却光天化日之下与别的男人勾搭,你的用意是什么?”
我差点噎着,但还是理直气壮地回敬过去,“你光找别人的碴,那我请问,你天天与那些女人厮混,你的为夫之道在哪里?”
话音刚落,司鸿宸扬手,带起一股凛冽之风,随着啪的一记声响,我的面颊被掴得侧了过去。那种火辣辣的味道,浸淫在脸上,一抽一抽地痛着。
我大半个魂灵脱了窍,捂住脸,只迷迷蒙蒙地睁着眼,含糊地问了一句:“你打我?”
他的眼神明亮如炬,冷冷笑道:“醒了吗?”
我仰头盯着他,竭力含住眼里滚动的泪,却不敢也不能出声。此时我真的醒悟了,这是百年前,刚刚经受的不是耻辱,而是夫权。
司鸿宸此时愈加的骄横,犹不罢休地用食指抬起我的下巴,阴冷地说道:“你以为一记耳光能够抵消你所犯的错误,那你就错了。任何人在我面前,必须知道‘服从’两字,你明白吗?从你的眼神里,我丝毫看不出这两个字。那么,我只好把你关在楼里,好好长点记性!”
他转头对勤务兵道:“把所有通往外面的门锁上!”
说完,披上大衣,戴上军帽,不留一丝怜悯地出去了。
随着最后一记大门的哐当声,整幢小楼安静下来,死一般的静。
我孤独地呆在沙发上,感觉沮丧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