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子百折千回,司鸿宸也是紧抿双唇一言不发,车子飞速地行驶在大街小巷中。
临近春节,沿路人家的屋檐下挂起了灯笼。有几个孩童在相互嬉戏,着花裤梳髻,手里拿着棒棒糖,白色狮子狗欢跳着与他们相伴。一名妇女抱着襁褓里的婴孩,恬淡地哄着。
我突然想起异世的母亲,住进疗养院的她,有没有念起过我?
健彬……
我竭力克制自己不去想这些,缓缓地回过神,发现司鸿宸瞥了我一眼。
“楼小姐。”
他缓缓开口,眉宇间锁着一道浅沟,“每次见到你,你总会做出惊天撼地的事情,你叫什么名字?”
我感到好笑,他刚才不是当众做戏似的叫过我吗?
“楼婉茹。”我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他。
他做恍然状,又沉默了。
车子缓慢驶入通往楼家的小道,不大工夫在楼家大院门口停住。我坐着不动,寻思着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他似乎也在考虑,终于下了决心似的,说:“后天我来接你。”
“好。”我淡淡地回答他,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地打开车门,自顾下了车。
他也不再有任何表示,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重新发动油门,扬长而去。
果然,第二天的早报登出了我们的消息。照片上的司鸿宸拥着我,脸上尽显温柔,他似乎在低头朝我说着什么。我垂头靠紧他,瓜皮帽歪着,显得我愈发的小巧玲珑,娇弱可爱。
楼家盛兴冲冲地进来,一坐下就笑开了,“这家伙,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幸亏他来解围,不然事情没法收拾。”
我不惊不喜,将报纸交给余嫂,说道:“我不是死了更好,他干吗来救我?”
“三妹此话差矣,他这是给自己有个转圜余地。”楼家盛得意地解释,“你想,楼家算是前清贵族,虽说是过气了,但是这世道动乱,谁知道将来究竟是谁的天下?他司鸿家族总归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吧,听说他老家急着盼他带媳妇回去,他是最后一脉香火了,他母亲等着抱孙子呢。”
“他可以多娶几个太太啊,不是有很多女人等着排队吗?”我心里很是不屑。
“他要是想娶,早妻妾成群了。你没见他的花园洋房很清静吗?连个打扫的佣人都没有。”
楼家盛说到这儿瞄了余嫂一眼,然后打发她出去,才压低声音继续说:“三妹,二哥怀疑他是假风流,暗地搞鬼是真。”
我唬了一跳:“整个安洲城本来就在他掌控范围内,他还搞什么鬼?”
“我怀疑他跟裕王地宫有关。”
我心里怦怦跳得欢,表面装糊涂,“什么地宫?”
楼家盛神秘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他的这番话倒触动我的心事,一个白天我过得恍惚。到了黄昏时分,前院的佣人上来传话,说老爷唤小姐过去一趟。
天空飘起零星的雪花,有一场冬雪要降临安洲城。
楼祥镕的暖阁内生起了大火炉。
已近花甲的楼祥镕穿着一身狐裘皮袍,脚上套玄青锦缎棉靴,脑后还拖着一条细小的辫儿,半躺在大圈椅上,一撮一撮地嗅着鼻烟。旁边正在伺候装烟叶的老妇,也是厚实的对襟马褂,抬头见了我,语气淡淡的,“婉茹,明天你要回去,可别朝姑爷使性子了。听到没有?”
我假装乖顺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