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真与守拙——论陶渊明归隐(14)

此诗的前四句写躬耕守拙而带来的贫居景象:因没有仆役修剪枝叶,四周布满了丛生的灌木和狂长的杂草,贫宅看上去一片破败荒凉;因解去印绶弃官归隐,白屋门前只有成群的鸟儿飞来飞去,再也见不到趋炎附势的车马来来往往。“宇宙”四句转而放笔抒写其“人生几何”的生命意识:宇宙是那样浩渺无穷,人生却如此急促短暂,更何况匆匆岁月的“催逼”,自己鬓边额上早已白发皤然。这样就逗出了全诗的本旨:若不将富贵贫贱“委”之度外,见此贫寒惨象岂不忧伤惶惑,岂不又要为显达利禄而追逐奔竞,自己的“自然”质性岂不因此又要遭“矫厉”,自己的“素抱”岂不要易为鄙怀,自己的“真想”岂不要变为俗念?可见,他“委穷达”或守“固穷”为的是不坏其“素抱”,不改其“拙生”,不失其真性。

所谓“固穷”也就是固守其穷,在贫贱穷困之中不移其志、不坠其节、不动其心、不失其正。所谓“委穷达”是指不论处境是穷困还是显达,是贫贱还是富贵,都不改自己的操守,固守自己的本性。“委穷达”常被人误解为“安时委顺”,但“安时委顺”包含混世或游世的负面意义,而“委穷达”对陶渊明而言具有积极和肯定的价值:正是“委穷达”使他得以完成独立不迁的人格,得以实现对世俗的否定和超越,得以保持他自己生命的真性,因而,“委穷达”由顺世转为超世,“固穷”也由一种道德伦理的范畴转为一种存在方式和人生境界。如果说“固穷”侧重于对气节操守的执着,那么“委穷达”则偏重于对现实处境的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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