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返回身,两只小脚噔噔噔紧走几步,对准饭盆就吐。吐完了,她又解开腰带扯开大裤腰,从裤裆里往外掏屎,掏一把往地上一甩,掏一把往地上一甩,像喝醉了一样。她连甩了三把屎,俺才把她叫醒了。
那时候没有纸,二儿子一放下就嗷嗷哭,俺叫小弟到房后整点儿土,又叫婆婆把里边的单裤脱下来,想等小弟回来,俺把单裤送出去。左等右等,不见小弟回来,俺说:“左哥,你帮俺看看小弟去。”
左哥到房后一看,小弟在地上打滚。左哥把土整回来,说:“俺让小弟先回来,他咋还没进屋?”
左哥出去找人,走到外屋,碰着小弟的腿,他趴在锅台上睡着了。从那以后,婆婆再也不敢说大话了。
天又黑了,丈夫上夜班,三个孩子又轮流哭。轮到二儿子哭,俺说:“俺怕你了,知道你神通广大。俺逃荒逃到这儿不容易,求求你,你走吧。”
儿子止住哭声,小手扒开被头,双手一合说:“不走。”
他那时刚一岁,白天不会说话,黑天冷不丁说“不走”,俺的脊梁骨刷地就凉了,头发奓撒起来,不知道怀里抱的还是不是孩子,都不想要他了。
一九六三年春天,俺三家手头宽绰点儿,都在跟前盖了房子。那一间半房扒了,一家分了几根黑檩子。虽说总闹黄皮子,可俺们一只黄皮子也没见过。听本地人讲,两种人黄皮子容易上身,体弱的和有心事的。闹黄皮子的时候,黄皮子就在百米之内,四爪冲上躺在地上,也像喝醉了一样。
搬到新家,再没闹过黄皮子。有一回,公公看见七八个黄皮子在前院垄沟里走,领头的个最大,后面跟一帮小的,后边的搭着前边的肩,一个搭一个。本地人说,这是黄皮子搬家。都说黄皮子偷鸡吃,俺家鸡窝从来不堵,一只鸡都没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