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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送货来店里,秋收随顺哥唤一声大,吓得小老头眉毛直抖。大站在并不宽敞的店铺内搓脚捻手,想找机会跟顺哥说话,顺哥故意不停地挪货码货,抽空朝大笑一下,急得大干咳不止。中午,秋收上街去买饭菜,大堵住顺哥问:么回事?顺哥说:秋收不上大学了呀。大又问:为么事?顺哥就笑:还不是为了给大养个孙娃子。大张着嘴巴看顺哥,顺哥拍拍大的肩,帮大把嘴巴合上。吃过午饭,顺哥送大去搭车,大裤裆里夹着钱,走路也像个跛子。顺哥叮嘱大:这事不得让家里人传出去,传出去就搞黄了,黄了您郎就永远别想有孙娃了!大抗辩:这事又不是偷人,只躲过一夜就行了——难不成你们要偷一生啦?顺哥又笑:怎么会呢?再干一段时间,一个大学毕业生八辈子挣的钱都没有我的多了。大听出了儿子的难处。
没几天,三美替大来送货。秋收带三美去逛商场,一路挽臂摩肩,姑嫂情浓的样子。但三美是领了侦察之命的,时时会把话题引到秋收与哥的事上。三美说:秋收姐,你跟我哥真是委屈了。秋收问:你是说他的腿?三美说:是啊。秋收便笑:你没听人说眼瞎路熟,你哥就是因为一条腿弱了些,其他方面磨练得比谁都强呢。三美说:可我哥让你好没面子的。秋收掉头看三美:是面子为大还是感情为大?你嫂子我15岁不到就跟你哥睡一条被子了。三美不由啊出一声,脸都红了。秋收心想,不把话说到底,大顺一家人老是疙疙瘩瘩的。后来,秋收买了一条绛色羊绒围巾给三美戴上,三美对秋收说她等着抱小侄娃呢。秋收就笑,说你比我还急呀,但你哥想先赚两年钱,你方便时帮我劝劝你哥。三美听着,反倒被将了一军。
但三美回去的第二天,大空手来了,脸色凄惶地让顺哥带他上医院查病,秋收提出由她领去,大执意不肯。顺哥陪大出了店,刚过巷子口,大恶道:儿子,你老子没病。顺哥便笑:知道,您郎说吧。大不由苦笑:算你还是老子的儿子——你跟老子说实话,秋收跟你结婚,是她嫁你,还是你嫁她?顺哥一听是为这事,越发地笑,说:大,您郎瞎操什么心唦!大说:我去光明大队访过,叶家只有三个丫头,没有儿子,二姑娘已割了小麦(指兄弟姐妹中年龄小的先结婚)。顺哥反问:您郎家也只有我这么一个跛儿子啊?大说:那你为什么用秋收的名字当店名?顺哥有些生气:您郎真稀奇,我卖的是女人羞处用的东西,难道叫周大顺胸罩店啊?那不是让我调戏全中国妇女?大眨眨眼,仍说:可以既不叫周大顺店也不叫秋收店呀!顺哥这时沉下脸来:照您郎的意思,是叫三美店还是叫小美店呢?如果您郎不让她们两个嫁人,我就改过来!大哑住,耷下头,向着自己的寂寞走了。
顺哥一人回到店里,秋收问大呢?顺哥说:老人家吃夹了食,膨气,跨进医院大门时,放了三个屁,好了。秋收说:鬼话,还有这号病?顺哥说:这号病多着呢,只是得病的人都没有说出口。
时间一晃逼近年关。在叶家,是该迎接大学生女儿放寒假了。顺哥问秋收怎么办,秋收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顺哥说:恐怕不行,会死人的。秋收想想,脸色乌下来。顺哥建议:要不这样,让半文带你去大学里转转,了解一下方位,记些弯弯道道,学点花脚乌龟,然后背着书包回家,先演一个假期的大学生。秋收问:那你呢?顺哥就笑:我还是我呀,大年初二去你家给老同学拜年——只要你在,木匠岳父就是举着斧头我也不怕的。秋收觉得也只能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