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秘密》 第五章 女人(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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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哥的“地下”缝纫活又回到了正常:揽活的揽活,裁缝的裁缝,收鸡蛋的收鸡蛋,但凡主动上门送活的都去屋山头敲窗户。顺哥把秋收、叶春梅和妈爹召集到南拖宅开会,做出两项决定:一、调整加工费收取方式,各类衣物在原价基础上必须有最低的现金支付——胸兜每件6毛、胸罩每件1块(卖成品每件3块)、褂子每件1块2、裤子每件1块、棉袄每件2块2、棉裤每件2块……其余的钱可用鸡蛋充抵(但大米和灰面不再收了),如不用鸡蛋充抵则优惠全价的5%。二、调整跑腿费,取消2毛、3毛的提成办法,一律按揽活业务的总额计提20%;同时对揽活区域进行分配,秋收负责五星区街上和自家所在的村子,五星区其他所有生产队为叶春梅的阵地,如果两个区域内有自动上门的业务,分别记入各人的名下,按10%计提前期“耕种”费。对于第一项决定,大家都说好,省得收了太多鸡蛋还要再去搞资本主义的贩卖。第二项决定妈爹是同意的,但秋收和叶春梅难以接受,说这样计算把我们都算成了外人,而且跑腿费提得也太多。秋收冲顺哥嘟哝:我是你什么人?顺哥先对叶春梅讲公理:亲兄弟明算账,兄弟才做得长久。再回应秋收:你是我的人,跑腿费是你的零花钱嘛。一切就定了。两项决定执行后,业务越发汹涌。顺哥去五星区街上又扛回一台缝纫机,搁在三美房里,让三美白天出工,晚上学缝纫。时间一晃就在两台缝纫机此起彼伏的嗒嗒声中过去了大半年。

但顺哥是一只鸵鸟,那屁股越撅越高,越来越打眼,终于惹了是非。起初,人们单是羡慕,顶多感叹假如自己是个跛子就好了。渐渐地,有人的“屁股”跟着动弹起来。到1978年春天,红旗大队和五星区到处都露出“屁股”来:三队的憨坨子养了50只麻鸭,四队的劁猪佬买回7头猪崽,五队的缺嘴婆孵出108只小鸡,六队的别家嫂子每天夜里纺线织布,七队的队长干脆带人把一块低洼田挖成了鱼塘……五星区街上更加活跃,有张聋子大肆贩鱼,马回回上街甩拉面,眨巴眼摆摊挑鸡眼,垮涎宝租屋开小炒馆,齆鼻子带班子打家具……街上和各村最多的“屁股”自然是做缝纫的,供销社已卖出123台缝纫机,其中一台是“造反派”老别扛走的,老别回木工厂后脸上挂不住,决定买台缝纫机在家里踩……而问题不是这些“屁股”多么丑陋,是这些丑陋的“屁股”下面有一个公开的秘密:只要“屁股”撅几下,总比工分或工资来得快、挣得多!秘密的力量是无穷的。农田和车间每天都吹着小道消息的阴风,奇谈怪论多起来,打哈欠的多起来,不遵守劳动纪律的多起来……广大干部群众再一次深刻认识到:“屁股”下的那个秘密多么反动啊!

区里紧急召开了大队党支书会议。根据当时舆论的风向,会议没有采用割资本主义尾巴的说法,而是以消除社会不良影响、维护和促进工农业生产正常进行为主题。主席台上有人说了一句粗话:屁股下的秘密就是鸡巴,你不割掉它,它总是要翘起来的。大家都笑。跛区长也笑,但笑着摆摆手,说割掉也不对,人还要繁衍后代,还得有点乐趣的嘛。他的意见是“抓纲治国按屁股”。红旗大队党支书李四六觉得这个意见偏右,举手发言说:我建议把“按”字改为“拍”字。跛区长又笑:拍可以,不要把别人的东西拍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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