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赛人杰西卡维斯特 5

原来,被维斯特夫妇誉为“开胃菜”的是收听“自由法国”的广播。戴高乐的演讲,对于沦陷区的法国人,的确是一道难得的“开胃菜”。在这一刹那,法国土地上凡是有收音机的地方,人们都在屏住气息,静静地聆听。无线电波载着戴高乐将军的声音,从伦敦跨越英吉利海峡,飞向欧洲大陆的四面八方。这种声音,能使大家团结起来,让人民从惨败中复苏,让他们化成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奏起雄壮的马赛曲。

这时,维斯特夫妇与李志民高举酒杯,低声吟唱起了《马赛曲》,人人眼里闪出喜悦的目光。他们同古城堡中战斗的法国人一样,绝不会屈服于法西斯的统治,他们同与日寇浴血奋战的中国人一样,坚信正义必定战胜邪恶,我们都在等待胜利的到来。虽然黑夜漫长,但黎明终究会到来的。

第二天上午,李志民领着我来到马赛市区,找一个名叫米卡耶的法国人。在当地,人们把制造假身份证和护照的人称为“手工匠”,这个米卡耶就是其中之一。

米卡耶住在一栋公寓里。李志民揿下门铃,隔了很久,那扇门才露出一道缝隙,一个年轻人问:“先生,您找谁?”

李志民说:“我们的瓶子坏了,需要找一个工匠重新造一个,听说米卡耶师傅的手艺很好,是维斯特先生叫我们来的。”

“请稍等。”门关上了。

李志民轻声对我说:“我的表哥,现在是非常时期,米卡耶必须谨慎又谨慎,小心又小心,不然他会掉脑袋的。”

从在维斯特家中叫我表哥以后,李志民就不再称呼我为“老兄”了,而是叫“我的表哥”。

不一会儿,房门再次打开了,年轻人将我们请了进去。从内屋里走出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他年近六十,银灰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一张斯堪的纳维亚人的面孔,我觉得他看上去像一只老鹰。

“您好,布鲁斯先生。维斯特在电话里已经给我说了你们的事儿。”我觉得他的法语说得字正腔圆,优雅悦耳,但还是有点瑞典口音。维斯特说,这个米卡耶是一个瑞典移民。

“很荣幸认识您,米卡耶先生,这是维斯特让我转交给您的。”李志民将装着香烟和熏肉的包裹递给米卡耶。

米卡耶闻了闻包裹,笑着说:“真是太好了,战争时期的稀罕物,替我谢谢维斯特。”他将包裹递给身边的年轻人,说:“好吧,不浪费时间,我们开始吧。”

一个小时后,米卡耶将一本护照递给了我。护照上贴着我的照片,这是在米卡耶的暗室里拍摄的。护照上的名字,黄这个姓依旧保留着,不过换了一个华裔的名,叫施密特,这个名在法国很稀松平常,不会引人注目。这本护照原来是另一个人的,米卡耶对其进行了涂改,涂改的部分完全看不出痕迹,字与字之间的间隔处理得干干净净,非常专业。照片的转印也做得很漂亮,顶级水准,完全看不出这本护照是经过修改的。

“米卡耶先生,真是太感谢您了,您的手艺简直棒极了。”我用瑞典语赞叹道。

“喔,真想不到黄先生您还会我们的语言,会瑞典话。”米卡耶显得很惊讶,他请我和李志民坐下来,叫那个年轻人倒了三杯红酒,开始和我们聊天。

“布鲁斯,你们准备乘船离开法国,去吉布提?”米卡耶问道。

“先生,您怎么知道?”李志民很惊讶地问,“是的,我们的确是准备乘坐邮轮到吉布提去。”

“这很简单,这段时间马赛港只有一班邮轮发出,就是前往吉布提港的‘米克诺斯’号邮轮,再说前几天,也有一个中国人来我这儿办过护照。”

“中国人?”莫非是袁文道,他也没有护照,“米卡耶先生,您记得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吗?”我急切地问道。

“他叫钱刚,一看就知道用的化名。这人四十来岁,蓬头垢面,架着一副度数很深的破眼镜,穿件灰色西装。我看这个钱刚仿佛很不情愿的样子,陪他来的一共三个中国人,一个个凶神恶煞,像地狱里来的恶鬼。哦,对了,那个叫钱刚的脖子上戴着串银项链,没错!是一串银制的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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