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墨镜的藤原幸 4

地上净是弹壳和废弃的弹箱,李志民在一具德国士兵的尸体下,找到了一枚炮弹,袁文道拿起来一看:“穿甲弹!狗日的,老子找的就是它。”他瞪了我们一眼,“傻看么事,还不快搬炮弹,就炮,就炮!”袁文道用专业的军事术语指引我们进入了炮位。

周振昊拉开炮栓,退出弹壳,将炮弹塞进炮膛中。

这门火炮的瞄准镜已经被拆除了,袁文道用手向前比画着。这时,那架德国战斗机又飞了过来,飞机和藤原幸他们射来的子弹,打得大炮的护板铛铛作响。震耳欲聋的马达声、子弹的嗖嗖声、咯吱吱的怪叫声,侵袭着我们的胸口、耳朵和眼睛。

“瞎子,你还不射击,快开炮啊!……”李志民焦急地说。

“快开炮……开啊……还等什么……快!”周振昊趴在地上催促道。

袁文道没有理会我们,他十分古怪地跪在护板后,保持着特有的手势,嘴里嘀里咕噜算着什么。我看见袁文道用手指计算着什么。当飞机快接近藤原幸那个位置时,从袁文道嘴里吐出了一个字:“放!”

轰隆一声脆响,射击的热浪震得我耳朵火辣辣地疼。奇迹出现了:这枚炮弹飞出炮口,带着赤红的弹迹,奔向半空中的敌机。在德国飞机拉高的那一瞬间,炮弹在藤原幸和飞机之间的空中爆炸了。飞机冒着浓烟坠落在附近的树林里,发出巨大的爆炸声。我们欢呼雀跃,李志民抱着袁文道一阵狂吻。我不得不钦佩这位武器天才,他竟然用一枚炮弹打落了敌机,又击毙了地面的敌人,一箭双雕!

藤原幸浑身是血地从弹坑里站了起来,苦笑一下:“袁瞎子,真不愧是武器专家,打得真准!”说完,藤原幸往后走了几步,叉开双腿,双手自然下垂,右手靠着腰间的枪套。他对袁文道大声喊道:“喂,袁瞎子,你敢和我比试一下吗?看谁的枪快。”

李志民啐了一口:“狗娘养的,他把自己当牛仔了,我……”

袁文道止住准备开枪的李志民,从他手里拿过枪,接过周振昊递来的枪套。他检查了手枪,扎好枪套,对我笑了笑,然后一言不发地向藤原幸走去。

两人像决斗的西部牛仔一样,面对面地站着,中间距离大约十几米。

藤原幸从兜里掏出一个酒壶,他自己喝了一大口,然后抛给袁文道。袁文道接过酒壶,不甘示弱地也喝了一大口。忽然,袁文道将酒壶朝天上一抛,李志民说:“上帝,决斗开始了。”

砰砰几声清脆的枪响后,藤原幸捂着肚子跪倒在地上。袁文道拿着冒烟的手枪,站在对面,他拔枪太快了,以至于我们谁也没有看清楚,他什么时候拔的枪,怎样开的枪。

这时,藤原幸缓缓地摘掉墨镜。我看到了他的面容,这是一个较为俊秀的男子,脸上并没有令人恶心的疤痕。我想,藤原幸应该会化装术,那些疤痕都是假的,遗憾的是,美丽的面容后竟藏着一颗肮脏的心。

“瞎子,好枪法!黄先生,游戏还没玩完……我说过……坏人不一定会死。……袁瞎子……是我们的……”没等说完,藤原幸就像一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死了。

袁文道扔掉手枪,抚摸项链,泣不成声。他正在同一个无人知晓的声音对话。这声音距离我们很遥远,但同袁文道很近,甚至已经与他融为一体,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一路上,他听到伊尔莎在悲痛地哭泣,颗颗泪珠犹如冰水滴在袁文道心上,激起一阵又一阵彻骨的寒意。泪水不能白流,只有凶手的死,才能让这颗心重新温暖起来。这时的伊尔莎,一定在天堂对着丈夫微笑,轻声地说:亲爱的,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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