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7)

“都说她是狐狸精。”豁子笑道,“我估摸也是。老觉她忽儿忽儿地要溜走。”

“养个娃儿。人说人没笼头拿纸栓。纸能栓住?女人,只有娃儿才能栓住。养个娃娃,就等于上了绊,她想溜,也溜不了。老顺女人年轻时,心比天高,老闹离婚,死死活活的,一有娃儿,嘿,才顺溜了。”豁子对女人笑道:“听见没?快给老子生一个。”

“想得美。”女人笑道,“你哪有那本事?放空枪打瞎鸭子成。养娃儿?到下辈子吧。”

“听,这号骚货。”豁子笑道:“不是狐狸精是啥?老子没本事?好,你瞅着瞧。”

“我瞅一年了。”女人鬼鬼地笑。

豁子赶紧岔开话,“上回,黄毛道尔吉来,叫我给你带个话。今年狐子多,伤了好些羊。说是乡长请你呢,叫你传那炒药的法儿,要多少钱也成。”

“要钱不要鼻脸。你不知道,那药,撒出去一片,就死下一堆,比诸葛亮火烧藤甲兵还缺德。别人一枪,只打一只。人家撒百十个药,至少‘闹’几十个。”

吃过晚饭,瞅个空子,孟八爷叫猛子去打派出所配的手机。猛子溜到远外沙丘上,按了号儿,一会儿,噪音就吱哇着胀满耳朵,依稀有人声。猛子不管三乘七,直了嗓子吼,但不知对方听没听清?

6

猛子很渴。几夜了,老这样。

听,那响动又起了。那是喘气和被子的唏嗦混合着的怪响。猛子的口一下子干了。孟八爷的呼吸却依然很均,不显一点异样。

“不像话……有客人哩。”女人喘吁吁道。

“你不是说老子没本事吗?”豁子悄声没气地笑。

猛子皱皱眉头,想,你又不是驴,也不知避人?他怪怪地渴望女人呻吟,却恶心豁子那满足的拌嘴声和湿润的咳嗽。太欺人了,把老子不当人哩。那肆无忌惮的响动,带了嚣张意味,像举盘卤肉,朝饿汉用力拌嘴一样,可恶。

从第二夜起,孟八爷就早早脱衣,靠墙睡了。猛子只好靠了豁子。第二天,他瞅个空,建议孟八爷到别处借宿。孟八爷呵呵笑了,好一阵,才说:“别处?你想睡羊圈还是沙窝?这儿,来的人多,信息多。近处牲口都来饮水,啥事都能进他们的耳……可怪,那些家伙,也该补充水了,咋连个毛也不见?”又说:“那豁子,可怜人一个,别计较。”

猛子不想计较,可他的身子却计较。一入夜,猛子就死命想黑色。这是弟弟灵官教的治失眠法儿,想呀想呀,就迷糊了。好容易迷糊过去,豁子却轻易地弄醒了他。一醒,他就受罪了。那被儿的唏嗦呀,豁子的喘息呀,女人的呻呤呀,钝锯条一样,在神经上死命地划,划得他要崩溃了。

这个驴撵的豁子,肯定有意这样。他是带着情绪弄那响动的,等于在说:“这是老子的女人,老子当然要弄。”于是,他便肆无忌惮地喘粗气,时不时,还用那划桨似的腿蹬猛子,气得猛子牙花子都疼了。

猛子看得出,豁子对他有敌意,冷不防,他就发现豁子阴阴的眼神。这眼神,反衬着女人的眼神。女人的眼神越热,豁子的眼神就越冷。孟八爷说得对,豁子很可怜。每次脱衣服,一看到豁子鸡骨似的身架,猛子就想笑,就也脱了衣,鼓起犟子肉。女人的目光就热水似泼来。夜里,豁子就弄出很大的响动。这骚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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