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的幸福饼》 第一章(2)

“这几天的天气都不太好。”他说。

“是的,一直在下雨。”

“我第一次出镜的时候,双脚不停地颤抖。”

“我刚才也是。”

“后来我想到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我用一只脚踏着另一只脚。这样做的话,起码有一只脚不会发抖。”他笑说。

这个时候,一辆小巴士驶来。

“我上车了。”我跟他说。

“再见。”他说。

“谢谢。”

小巴士开走,我把文治留在风雨中。在小巴士后座回望在雨中的他,我突然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我们彷佛在哪里见过,在更早之前,也许是一九八三年之前,我们是见过的。

两天之后,当我再次来到直播室,每个人都好象已经怕了我。

刚报告完新闻的文治跟我说:

“别忘了用一只脚踏着另一只脚。”

我坐在圆凳上,用右脚踏着左脚,整个人好象安定了下来。

我把摄影机当作是文治,告诉他,这天气温介乎最低的十二点四度和最高的十五点七度之间,相对湿度百分之五十五至六十,未来数日仍然有雨。文治,明天还是会下雨。

“你做得很好。”方维志称赞我。

我很想多谢文治,他们说,他出去采访了。

文治这天出去采访,晚间新闻里,应该可以看到他的采访报导。我洗了一个澡,正想看新闻,扭开电视机,画面一片朦胧,管理员说,大厦的公共天线坏了,明天才有人来修理。我想起附近有一间凉茶店开得很晚,店里有电视,于是匆匆换了一件衣服,冒雨到凉茶店看电视。虽然两天之后就可以在电视台看到他,不知为什么,这一晚我很想见他。

在电视屏幕上,文治正在报导一宗情杀案。男人用山埃(注)毒死向他提出分手的太太。他亲自做了一个蛋糕给她,她不肯吃。他说:“你吃了之后就可以走,我不会再缠着你。”她吃了,死在他怀里。他把她的尸体放在平台上淋雨,相信这样可以把她洁净,洁净她不爱他的心。

(注)山埃,毒药的一种,古名“鹤顶红”。

他们结婚当天,是下雨吧?所以新娘先死。

从凉茶店出来,我发现文治的机车就泊在路边。车身还是烫手的,他应该是刚刚走开。我站在机构旁边,好想等他回来。我想,我可以装着刚好经过这里,而且顺道向他打听一下那宗情杀案。

十五分钟过去了,仍然看不见他。

三十分钟过去了,他依然没有回来。

一个开私家车的男人在泊位,车向后退的时候,差点把文治的机车撞倒。

“你小心一点。”我立刻提醒他。

我突然觉得我像一头狗,正替主人看守着他的东西,但是主人并没有吩咐我这样做。

四十五分钟过去了,文治还没有回来。他会不会就住在附近,今天晚上不会回来?

街上的行人愈来愈少,店铺会关门。我为什么要等他回来?也许我太寂寞了,我不想就这样回去那个没人跟我说话的地方。

车身早已经不烫手了,文治还没有回来。如果他回来时看到我在等他,他一定觉得奇怪,于是,我决定在附近徘徊,如果他回来,我就像先前想好的那像,装着刚好遇到他。

我走进便利店里买了一包果汁糖,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文治骑上那辆机车绝尘而去。

我等了四十五分钟,才不过走开五分钟,结果只能够看到他的背影。

我花了那么多的时间看守着那辆机车,它竟然无情地撇下我。

我一个人,孤单地回去,雨落在我的肩膀上,明天,我要缝一件雨衣,那么下次为文治看守机车时,便不会给雨淋湿。

这以后我经常在直播室里碰到文治,我从来没告诉他,我曾经站在他的机车旁边等他回来。

这种事,太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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