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知道,其实不是他们的错,是这个世界太苛刻了,不肯放过他们,以至于将他们的美好折磨成那样面目全非的不堪。
很快的,已经是五月了,喜城的春天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来了,丝毫不觉得它其实已经迟到了很久。
不可否认的是,我却是极为喜欢喜城这个时候的天气的。
白天不短,夜晚不长。沙尘暴早已不知所向,匍匐在喜城之上的天空晴朗无尽,街道两旁站满了抽出新绿的梧桐树。
我想北方的春天大抵都是如此,大概也是从五月开始,整个北国开始生机勃勃,蛰伏了一年的人们也开始真正谋划这一年的打算。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如是说。这样的季节,特别能惹人开心,多数情况下,它承载着希望,象征着,新的开始。
但也有例外,比如前几天那次偶然的偷听。
说是偷听,其实,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算了,不提也罢。
可问题在于,我却鬼使神差地遇见了张雨桐。如你所想,她就是我偷听来的内容里的关键人物。
喜城不大,但若要无意中碰见一个熟悉的人,也挺难。但命运多可笑,竟然故意安排我跟她出现在KFC长长的队伍里。
彼时的我,正拿着打包好的汉堡,转身,与抱着全家桶的她打了个照面。
我承认双方目光碰撞的一瞬间,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我就知道,我其实有点怕她。
我的意思是,她的眼神,特别容易摄人心魄。当然,她的美丽一如既往,类似于三年前我在那所初中看见她时的惊艳。
但是,如果够仔细的话,就能发现,其实也不完全没有变化,应该是少了点什么,至于具体缺少了什么东西,我说不上来。至少,三年前,如果我们在那所初中碰面,我会规规矩矩地站定,然后规规矩矩地喊一声,“张老师好。”
我那个时候一定是低着头的,我从小对老师有一种敬畏,所以我不能猜测她当时的表情,但一定能听见她客气而不失调皮回我一句:“好哇。”
那个时候她应该还没有完全适应老师这个职业。毕竟她师范毕业那年来此指教,不过二十岁出头。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初入社会的小姑娘。
但现在,她明显看起来很不自然,甚至你可以称她那略微有些躲闪的眼神为窘迫。她现在的身份,在她认为,毕竟比不得三年前那样光明磊落。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称呼她的话,该叫她什么好呢?冉苼是我的堂弟,那么我该叫她弟妹好呢?还是像三年前那样,忽然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喊她一声张老师。
“好巧。”她先开口了。
我随即看见她笑得明媚,让我恍惚间也觉得,她真的漂亮得可怕。是哪个不知好歹的作家说的,女人的眼睛会说话。
如果你比这个作家更加不知好歹,那么我建议你来看看张雨桐的笑容,你就会明白,女人的眼睛何止会说话,简直能蛊惑人心。
“巧吗?你不是很多年前就在安排着一切吗?”我本想告诉她实话说我是来给囡囡买汉堡的,但考虑到她其实根本不知道什么囡囡所以话到嘴边又变了味道。但连我自己也惊讶竟然变得如此幽怨。
“你可真会说笑话,我又不是编剧导演写小说的,你一个大活人,我怎么安排得动你。”她一愣怔之后便是无尽的花枝招展,我看着她无端地想起一句“明眸皓齿今何在,冰雪聪明笑面虎”。
我对她抱以冷笑,“你是老师嘛。至少能在黑板上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我别过脸去,不想看她那张周围的男人都忍不住在看的脸,她一听立刻止住了笑容,脸色顿时黑得不像话,尖着声音说:“程苏衣果然长大成人了啊!”
“再成人也精不过你不是。”我说。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为什么要跟她一般见识,这本就是一场无聊的战役。然后下一秒,她竟然伸手朝我的头上抚摸了一下,然后用她招牌式的魅惑笑容告诉我,她在我的头上捡了一小片扬花。我愣怔了一下,搞不明白她到底想干嘛,不过我还是对她抱以客气的微笑。
喜城除了梧桐,就数杨树最多,每年的这个时候,阳光明媚,扬花飘絮,漫天飘扬,宛若扬雪,很是美丽。但难免会沾染人的一身。
我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冉苼会不顾一切地跟她在一起,哪怕是为此不惜放弃他的妈妈跟别的男人结合这件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而交换跟她在一起的机会。
她除了漂亮得让男孩子无法拒绝之外,更多的是浑身上下无端就散发出来的女性的魅力。那是与生俱来的关怀隐藏在体内时表现出来的副作用,那是用多少的化妆品,多少的名牌,都堆积不出来的某种魔力。这种魔力的作用就在于,扼杀和俘虏一切经过她身边的男人。连我也不能免俗地暂时性对她失去敌意。
所以冉苼对她的迷恋,此刻有了最好的解释。
我甚至私下里暗想,如果我是一个男孩子,我大概也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生生不息,好逑不已。
但是冉苼,他不知道,他耗尽自己的最美好的年纪所爱上的,不是她,而是一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