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的但丁 第三章(1)

第二章       厨房里的父亲

妹妹坐在小桌子旁做作业,太阳的光亮透过树荫洒在她身上。父亲正在厨房里忙着,因为窗户玻璃的折射,父亲的背后有一道美丽的光线。像一个五彩的绶带。母亲已经能够下地走动了。她一手托着腰,一手扶着门框,视线飞上天宇,从她的眼神一望便知,她在想念二哥,她那个会咬手指,会被闪电吓得半死的傻儿子。

这是二哥死后的第二年我回家后目睹的景象。妹妹已经十二三岁,出落得愈发标致了。她穿着一件白裙子,像一只小鸽子那样可爱。我们可以从她的身上看出那个狠心将她遗弃的母亲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妹妹后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是无意中听别人闲谈说到的。她也曾经暗自去寻找过她的亲身母亲。可是茫茫人海,加之当时襁褓里没有任何纸条之类的东西,可以说完全是大海捞针。妹妹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她悄悄地进行,又悄悄的结束了这件事情。

妹妹的功课很好,每次都能有奖状回来,这让父母很是欣慰。就在我回到家的那次,恰逢妹妹要去县城参加歌唱比赛。尽管会有老师陪伴,父母还是不怎么放心。母亲一见我,马上就说,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我母亲眼眺远方的大道,鸡冠花在她身后的斑斓色彩犹如涨潮一般。她的脸部瘦削,有很多的棱角。脸上的笑容却是那么柔和。她满怀高兴的说,我第一回这么一望,就把我的儿子望回来了。她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她一边说一边抚摸着我的手。她之后说,要是你二哥跟你屁股后面一起回来多好啊。说着说着就低低的呜咽起来。

父亲在厨房里探出头来,说,你又来了,又来了吧。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自己的身体当心。父亲似乎又老了许多,鬓角这儿的白发又多了一撮。他额上的皱纹很深,每一条远远的看上去像是黑色铅条,在他的脑袋上形成了几道箍。胡子似乎刮过,但是像一个无精打采的韭菜地。

父亲在家里排行老四,他的大哥哥是县城一家化肥厂的推销员,自己开着一撇小百货店,后来因为外出一次车祸死了。当时死得很难看,几乎看不清楚面目,最后还是身上的一块胎记和一棵假金牙,帮助他们做了最后确认的。他的二哥则是一个下岗工人,和父亲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父亲还可以拿几个伤残军帖过日子,而他的二哥则必须起早贪黑骑自行车四十华里去远郊一个纸盒厂上班,就是区区三百元。三哥是一个羊角疯,据说大部分时间是在春季发作,发作的样子很是可怕,我没有见过,听父亲说倒在地上翻白眼,吐白沫,一直抖个不停。羊角疯不发作的时候,在家附近摆一个台球盘供人娱乐消遣,得来一些零钱以此补贴补贴。老五算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只不过走的道不一样。他在县城菜市场收保护费,道虽说不俗,日子过得也还不错。他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小姑妈,现在成了一个老板的二奶。有一次我和父亲去县城见过,是那种典型的风骚美人,虽然那时候她还没有从学校毕业,但就有招蜂惹蝶的意思了。

他们似乎不怎么搭理我和父亲,事实上,我父亲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送到了远离县城的小镇,为镇上一户姓安的人家收养,他几乎和我母亲是兄妹,后来结成了夫妻。当初我母亲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外祖父就是这么个想法。据说外祖父是一个开明的人,有两撇老式的胡子,话语慢条斯理亲切可爱,这都是父母告诉我过的。

我父亲每年都要去县城一趟,有时候我会跟他一起去,有时候也会带姐姐去,有时候他独自一人。我们上门总会带些东西,大部分是镇上的土特产之类的,由于他们的冷漠和城里人特有的骄傲感,以及一直把我父亲当作那个家庭的局外人,父亲每次上门总是很快就离开了。我的祖父和祖母还算不错,他们每次都心怀歉意地挽留我们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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