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A城。
7月的暴雨肆虐整个城市,原本燥热的夏季因为雨水的浸润变得潮湿乏闷。城市的街道显得萧索冷清,平日里的小摊小贩也不见了踪影。从汽车站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他穿着黑色短袖上衣,手里拎着军绿色的帆布包,里面大概装了很多东西,包被撑得鼓鼓的。
他一路从汽车站走回家,他的家在离汽车站不远的小巷里,那里是普通的民房,有很多被木板隔断的房间,供人租住。他已经有半年没有回家了,一直在外省工地上做建筑工人,省吃俭用,把钱存下来给妻儿。
他那双粗糙且老趼横生的手一直按在帆布包上,眼睛不时地观望四周的人群,然后加快脚步,穿过九拐十八弯的小巷,到达那扇熟悉的门前。
屋子里很静,似乎没有人。他轻轻地敲门,很久也没有人应,他便开始不耐烦,用手掌使劲地拍。那扇本就不牢固的木门像经历了一场浩劫,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旁边有个中年妇女探出头来,看了男人一眼便说:“你家女人去秋萍家串门了。”她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然后便把头缩了回去。
秋萍家在旁边的另一条巷子里,他急匆匆地转身,脸上满是期待地往秋萍家跑。雨水肆无忌惮地落在他身上,他浑身湿透,双手把帆布包搂在胸前,不让雨水把包淋湿。
这幢旧楼里很安静,他这样一路上四楼,没有碰见一个熟人。秋萍的家是四楼北边最后一间屋子。他欢喜地走到门前,把身上的雨水抖了抖,又整理了头发,觉得满意了,才轻轻地敲门。
门却没有锁上,他的手指刚碰到木门,门便缓缓地打开了。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眼前的一幕让他像置身于黑暗的地狱里。水泥地上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赤裸着身子,头部和上身已经血肉模糊。那暗红的血液把整片水泥地浸得红艳艳的,像田野里一整片一整片的映山红,艳得让人睁不开眼。
他认出那是他的女人,虽然她已经不年轻了,但她的肌肤还是洁白胜雪,那丰腴的大腿像白花花的莲藕,让人垂涎欲滴。就算她倒在血泊中,也有种艳丽的美。那个男人,是秋萍的男人,是个长得帅气又会花言巧语的买卖人,据说他四处做些小生意,日子过得还算富裕。
那个拿着菜刀的女人,是秋萍。她的眼睛木然地看着推开门的男人,手里的菜刀高高举起,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笑。那笑声穿透淅淅沥沥的雨水,直击他的心口,他蓦然觉得心口像被剜空般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