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中的冤主陈大锤2-1

和很多毗邻早期中国铁路干线的城市一样,清末洋务派名臣张之洞最早修建芦汉铁路的时候,牧原,不过是散落在华北大平原上的一个小镇而已,当地晚清之前的地方志史上,关于牧原的记录,几乎找不到一个字。芦汉铁路修起来了,在当时的民众眼里简直就是庞然怪物的蒸汽火车,“呜呜呜”地喷着雾气开了过来,牧原一带的几个村落,逐渐聚集了一些贩夫走卒,热闹起来了;后来,京汉线贯通,牧原一带的村落慢慢连成了一片,就连北平城的“同仁堂”、天津卫的“狗不理”、直隶府的“六味斋”、开封城的“第一楼”、洛阳城的“真不同”等老字号,也开始在这里设立分号。大清朝被推翻之后,北洋政府也好、国民政府也好,都注意到了这个新兴的商埠城市,开始在这里设税局、警署,最后,终于名正言顺,设置了牧原市。

李铁铮转业到牧原市之后,对这个自己将要面对的城市作过一些了解。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了,他对牧原这个不算年轻但也不算古老的城市一百多年的兴盛历史,早已了如指掌。他特别欣赏牧原是一座“火车拉来的城市”的说法,觉得这句话高度浓缩了牧原的城市发展史。这从牧原市的城区划分就能感受到铁路对这座城市的影响——整座城市,太行路作为主干道,横贯东西共分为太行中路、太行西路和太行东路三段,与京广线呈“十”字交叉状,把牧原市很清晰地分为四个区域——铁东北区、铁东南区、铁西北区、铁西南区,而这“南”与“北”,就是以太行路主干道为界的。四个区再加上牧原市所辖的大墟、牧河、牧峰等九个县,便是牧原市的全部版图。

坐落在与太行东路交叉的牧河路西侧的牧原市卫生局,就在铁东南区,而整个铁东南区,以前几乎全是牧原棉纺厂的地盘,工厂倒闭后,现在,除了几座建于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老居民楼里,还住着一些下了岗的棉纺织厂的老职工外,老厂区所有的厂房、车间,早已经被一家名叫“星辰集团”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全部拆除了。在这片庞大的废墟上,靠近太行路的北端,正在建设一座名为“眸园商务会馆”的高档消费场所和一座名叫“眸园花园”的豪华别墅小区大门,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刚刚把楼体框架建起来的十来座别墅。但销售这些别墅的广告,却天天充斥着牧原市各个媒体的版面,李铁铮记得最真切的一句广告词是:“眸园豪宅,牧原至尊!”但现在他看到的,却仅仅是一大片垃圾、瓦砾遍地的“至尊”废墟。

牧原市卫生局就被围墙孤零零地包裹着,安顿在紧靠牧河路西侧的这片“至尊”废墟上,临着牧河路,隔着一排不锈钢自动伸缩门,便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广场,穿过广场,就是一座交付使用才两个多月的九层白色的新办公大楼;大楼后边,是两排四层小白楼,此外就是绿化还是“半拉子工程”的草坪和树木了。李铁铮的局长办公室,被安排在左边向阳的那排小白楼的三层最西端,安静而又隐蔽。挨着他的办公室,是一个能够坐下三四十人的中型会议室。

一个身材矮胖的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不失时机地撑起了一把伞,罩在了李铁铮的头上,后来李铁铮才知道,他叫杨新立,是市卫生局党办主任兼卫生局办公室主任。

李铁铮被一路 “欢迎李局长”、“局长您好”之类客套而又不失热情的寒暄话包围着,簇拥进了那间会议室。会议室的正中,是一个近似椭圆形的环形会议桌,四周摆着椅子,桌案上摆放着果盘、瓜子和鲜花,桌围里一溜儿放着四盆君子兰。进了门,李铁铮一眼就看到两个老熟人正襟危坐着——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刘同江和副市长金忠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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