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陈芳也陪师母,但常常和师母吵架,主要还是因为陈芳的婚事,每次这种矛盾发生的时候,我就烦恼地要命。有一天我把陈芳在医院走廊里截住。
“你能不能不和一个病人计较?师母现在这样,你即便要和沈文凯结婚也不要非在这种时候。再说你和沈文凯的事是你们的私事,没有必要非要师母同意,你们偷偷开了介绍信领个证就完了,何必非要折磨师母。你明知道师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还非要这样为难她。”
“我也不想这样!沈文凯说如果我妈不同意他觉得自己没面子,所以——”陈芳低着头嘟囔着说。
“沈文凯是个王八蛋!你也是王八蛋?现在这时候了还讲什么面子。师母的病有多严重你知道吗?如果这次手术不成功师母的命就没了。你他妈是不是她女儿?难道你和那个王八蛋的婚事就比一个人的命重要?”
陈芳被我骂得羞红了脸,感到自己的确有些过分。
“那你说该怎么办?”
“你不就是要结婚吗?我有朋友在街道办事处,你快去和沈文凯照张结婚证用的合影,我帮你们把结婚证开出来。但我可告诉你,这事不能让师母知道,如果事情传出来要了师母的命我可和你没完,你也知道我不是个省油的灯,我要收拾你和沈文凯可是随随便便。听见了没有!”
“我没——”陈芳想要辩解。
“算了!别给我再解释了。你是什么样我也看明白了,我现在巴不得你赶快嫁给那个王八蛋。”说完我丢下在过道里发傻的陈芳回到病房。
没过几天陈芳就拿着照片来找我,我给一个开公司的朋友挂了电话,让他以他们单位的名义开出证明,我带着陈芳和沈文凯去找我在街道办事处的朋友。
说起来这事挺滑稽,我竟然领着自己的心上人和情敌一起去为他们领证,我怕这天下这样的奇事除了出在我身上外也就绝无仅有了。
那天陈芳穿得很朴素,一点没新娘子的样子,而沈文凯则倒还像样的,一身的西装。下的士的时候陈芳被绊了一下,有些踉踉跄跄。当时我在门边,顺手把她扶了一把,算是没让她跌倒。陈芳脸上尴尬地要命,不知是因为在我面前出丑而不好意思,还是平时就没摔过跟头。总之进了登记处后她依然红着脸,情绪不高。
因为我朋友都交代过,所以登记处办事员只是随便问了几句,看了介绍信和身份证,然后就给他们开了。我坐在他们身后的长椅上,看着他们的背影。怎么说呢我那时并没有多么难受,也许有人会说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和别人结婚怎么可以那么平静。是,按照正常思维应该是泪流满面,痛苦不堪,至少歇斯底里,大闹一场,阻止他们才对。可我这些都没有,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们办手续,就像他们的所作所为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给你吃糖吧!”陈芳从袋子里抓出一把糖果塞在我手里,这让我啼笑皆非,我不知道陈芳是不懂人情世故还是故意,满天下谁都可以吃他们的喜糖,唯独我不行。我不知为什么平静地接了过来,若无其事地剥开水果糖,塞在嘴里一颗,立刻甜甜的滋味充斥着我的口腔,我咀嚼着糖果,毫无难受的感觉。
我吃糖的时候陈芳曾特别留意了我的的表情,我不知她出于什么目的,总之她的确是看着我吃下这酸酸甜甜的东西。我不知道她是否想从我的脸上看出我内心深处的苦痛,但我却让她失望了,我脸上的平静让任何一个知道我故事的人都会感觉惊讶。
我陪两位新人走出办事处后问:“你们再没什么事了吧?”
“没了!”陈芳说。
“我去医院,你们去吗?”
陈芳看了看沈文凯,沈文凯犹豫着,显然他怕师母把他赶出来。
我笑了,我明白他的犹豫,我说:“你们这算是结婚了。尽管还没办事,但法律上已经是合法夫妻。这日子对你们很重要,你们就去好好玩玩,享受一下这良辰美景。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打的走了。”说完我扬手拦住一辆的士。
我坐上车,刚关好车门,正等司机启动车时,陈芳跑到车边敲车窗玻璃。我把玻璃放下问:“什么事?”
“谢谢你!”她语调温柔,看起来情真意切。
我甩甩手,像没事人一样大度地说:“我当什么大事呢?谢就不用了,把你打发掉我总算是了了心头一件大事!以后记住别和你妈吵架了——啊!”
“好的!”她点点头,冲我闭了闭眼睛,那一刻我看到她眼圈红了。
“走了!”我对司机说。司机发动启动汽车,我把玻璃重新放上去,再没看车边的女孩。因为我不敢看,在最后要离开的时候,我一直平静的脸上此时正有一滴泪挂在眼角。
第二天陈芳来看母亲,她特意在家里做了饭菜带来,当然这饭不是给师母吃的,因为师母现在几乎吃不了什么东西,所以几乎所有的饭菜全都让我吃了。陈芳坐在床边默默不语,她突然没了与母亲争执的任何心情。师母怎么说,她就怎么答应。对我的态度也奇好,她主动给我盛饭,舀汤,毫无怨言。期间还小声问我味道怎么样,饭是不是硬了。我自然对她的手艺夸赞了一番,她被我夸得有些害羞。我和陈芳关系的突然变化一丝都没逃出师母的眼睛。师母原本是多话的,可那天不知怎的老是用异样的眼神看我们,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我是明白师母的心思,陈芳是不是明白我就不知道了。总之,当陈芳带着空饭盒离开后,师母就偷偷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