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师妹的计策(3)

陈老先生把我的稿子看了一眼,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他立刻就被我的文章吸引了。我为了写这篇稿子专门调查了陈老先生的喜好和专长,我的文章说穿了就是投其所好。

“不错!不错!”导师指着稿子说,“海涛,你文章写得很有水平。你谈到的旧石器时代亲属关系的结合力渗透决定整个社会关系的结论很有意思。这和目前澳大利亚土著居民的生活有相似之处。其实就生活形态而言,那种白天采集食物,夜晚在月光下讲故事的生活的确是现代人难以享受到的纯自然状态,完全舒张着人的原始本性。这与后文明社会,尤其是大工业后人性完全被物化有很大的差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新石器时代的确是现代文明人只能幻想而不能实现的一个梦。很好!海涛,你写得非常不错,让我很意外——”

得到陈老先生的称赞并不让我感到得意。我的文采早就有定论的,在报社的时候我就是编辑部一流的笔杆子,那时主编和社长对我另眼相看。所以,陈老先生认可我的文章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要说有意外的话,那就是我在那一刻起最终确认了这条路能走得通。当然,能取得陈老先生对我文章的认可与我在去之前就做了大量准备密不可分,假如没有那些翔实的资料来充实我的文章,即便我的文采很好也不能打动这学究气十足的老头子。在两天时间里我翻看了陈老先生写的很多文章,了解了老头的观点和思路,然后才开始动笔。其实,那篇文章尽管是出自我之手,可里面的很多观点和要素都来自于我的导师。所以,假如我的稿子得不到老先生认可的话,那只能说明老先生已经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否定掉了。在文化界里,这种自我否定非常罕见的,尤其是社会科学这个门类的学者一旦其学术观点形成确定,一般终生都难以改变。

从这天开始,我就按照这种套路开始写文章,然后送给老先生去阅读,让他给我指导和评判。这种做法的好处很快就显露出效果,一方面是我迅速得到导师对我的认可和重视,加深师徒感情;另一方面让我阅读了大量著作,掌握了大量专业知识,让我很快成为历史系研究生中的佼佼者。

在这里叙述我写作感觉很轻松简单,但其实我每写一篇文章前都要花很多时间收集资料,做准备,我时常要把写的问题列一个大纲,然后跑图书馆、资料室,翻阅大量书籍,工作量实际上是很繁重的,为了让文章对导师有吸引力,我力求在文章中加入很多鲜为人知的细枝末节,于是,当我那充满新意和个性鲜明的文章让陈老先生审阅时,他就逐渐从开始的对我教导的口气变成讨论的口吻了,而我们的关系也逐渐从师徒向合作者转变。很多时候导师甚至会征求我一些问题,这让我很是自豪了一番。

我与导师关系的陌生到熟悉,最后到亲近无疑是证明了一件真理,这就是在这个世界上投其所好其实很容易,关键是方法和技巧。对年老的知识分子来说敬重和好学非常能赢得他们的好感,这些老年人最得意的就是喜欢学生恭维他的学识,研读他的理论。

现在,在我的书桌上陈老先生的著作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空间,陈老先生的著作在我研一的那一年里基本就是我饭前饭后必读的书籍。但随着我阅读的深入,随着我从广度和深度两方面对人类历史掌握越来越清晰透彻,我就越感觉到自己的观点与陈老先生的有了越来越大的差距。但不管怎样,尽管我对陈老先生的许多观点很少有认同,但我依然非常敬重他,认为他的书籍给我打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一天, 陈老先生把我叫住。“海涛,能不能帮我个忙?”他问。

“导师,当然能了。”

“那你去省图帮我查个资料,我这里列了个清单——”陈老先生说着把一个单子递给我。我接过单子,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条,我这才头皮有些发麻。

“有问题吗?”导师见我有点傻愣在那里于是问。

“没有!”我把单子装进口袋里笑着说,“放心好了,导师,我会很快把资料查好的,下星期一给你送来。”

“不用那么急,下星期六以前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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