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中的学生?校长叫什么名字?”
“校长叫……叫什么来着?我忘了。”我一脸真诚,不容置疑。
“你上几年级?哪个班?班主任大号?”老警察穷追不舍。
“我在初一二班,班主任叫……张、张长安。”
“张长安?不对吧?”老警察压根儿不信。
“叫李茂林?还是叫王健康?”我胆战心惊偷窥审讯者,见其脸色不对,赶紧改口,“对了!他叫刘向东,就是这个名字!”
“放个屁的工夫,你的班主任就换了四个名字,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我的记性一直不好,大夫说是我小时候得脑膜炎留下后遗症。” 我一脸真诚,不容置疑。“给我站起来!”老猫终于失去耍弄小耗子的耐心,骤然变得声色俱厉。我哆哆嗦嗦站了起来。老警察起身绕过桌子立在我面前,死死盯着我的眼睛,恶狠狠地说:“墙上写的什么?给我大声念!”
“上面‘坦白从宽’,下边‘抗拒从严’!”我的声音陡然提高八度。
“什么意思?”
“意思是给警察叔叔要说老实话,交代清楚就能回家;不说老实话,就要关黑屋挨收拾。”我战战兢兢回答。老警察满意地点点头,亲切地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嫌疑人的肋子骨,疼得我倒抽一口凉气。审讯者笑道:“你小子不傻呀。下雨天背麦草——越背越重。识相点趁早交代,放下包袱,争取从宽处理。说吧,你到底是哪个学校的?”我的心理防线濒临崩溃,正要如实交代,脑海里又浮现出柳天香那张恶脸,联想到被女政教主任从局子领回学校后的种种可怕遭遇,我摇了摇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报告警察叔叔,我真的是×中的学生。”
“混蛋!我让你贼娃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老警察勃然大怒,一个双峰贯耳照我狠狠抽来!我见势不妙,赶紧用双手护住脑袋两侧。两只瘦骨嶙峋的大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翻掌为剑,快似闪电,左右中指直取被审讯者两胁下神经节点。眼前骤然一片黑暗!我像是遭到高压电击,又似被武林高手点中穴位,轰然倒地!胎儿般蜷缩成一团,五脏六腑翻江倒海,鼻涕眼泪胃里积存物齐朝外流,滋味如同万箭穿心,却痛得喊不出声,难受得死了的心都有。虎妈的大嘴巴子与老警察的辣手摧花相比,只能算是女人的爱抚。过了好一会儿,老警察俯下身子,故作亲切地询问:“怎么样?好点了吧?你现在想起来了没有?‘蛇钻窟窿蛇知道’。暂时失忆没关系,要不要我再帮你回忆回忆?”那张棱角分明的老脸皮笑肉不笑,让人联想到狼外婆。我惊恐地盯着老警察的魔掌,吓得拼命哭喊:“妈呀,我总算想起来了!你饶了我吧,警察叔叔,我终于想起来了!”
“早说不就结了,你自己不吃苦头,我也免了三推六问。”老警察拿起笔,翻开询问笔录,重新变得和颜悦色。
“我没有学校,一直因病辍学在家。”想到柳天香的毒舌,冯氏兄弟的可恶,我暗暗下定决心,男子汉可杀不可辱!纵然给我灌辣椒水、坐老虎凳,也绝不交代自己是前进中学的学生。见老警察又瞪起眼睛,我慌不迭地说:“警察叔叔,您千万别误会!我没有学校却有家,家住交通运输学院家属院。我妈叫吕玉清,在交院卫生院上班……”
噩梦般谈话终于结束。随着老警察拨打电话的转盘声,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少年身子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像一头待宰的羔羊抖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