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李梦溪埋怨了奶奶一句,就在奶奶脸上亲了一口。李无言老伴说:“都快三十了,还是长不大,怎么得了。”一家人就说说笑笑地进了屋。李无言走在最后,叫了一声小廖。小廖搬着几件水果,应了一声,也进屋来了。
刚坐了一会儿,外面又响起了轿车鸣笛声。李无言知道,一定是堂弟李开川也到了。出门一看,果真是他。李开川每年都要回来给伯母祝寿的。在李家坝,堂弟李开川的身材是最高大的一个,一米八二的个子,一张鸭梨脸,虎背熊腰,立哪儿都是鹤立鸡群。李无言知道,这几年堂弟混得不错,已经当上了卯水县人大副主任,分管文教卫一块。但说起这个堂弟,李无言却颇有几分惋惜,因为按素质和能力,他不止搞到这一步。为什么这么说?主要是堂弟很风流。早些年,开川还没有去外省读书,家里就给他找了一门亲事,可开川不喜欢,就跑到卯水县姑姑家去了。无论叔叔怎么叫,他就是不肯回家,最后是他母亲给开川的父母说了好话,又才让开川留在姑姑家的。后来开川把户口也迁到姑姑家去了,不几年他又在卯水县应征入了伍。那时候开川爱好文艺,又一表人才,在部队上不仅受到领导器重,也受到女孩们青睐。副师长的女儿看上了他,可是李开川嫌那女孩子长得丑,不漂亮,也就没同意处朋友。可想而知,开川被迫转业了,于是从基层干起,蜗牛一样,一步步往上爬,先是爬到了县文联主席,接着又爬到了县人大副主任,也算不易了。开川还到北京鲁院学习过,是个能文能武的人才,一族人都认为,要是开川当年不追求美貌,娶了副师长的女儿,说不定早当师级干部了呢。可是开川喜欢打肿脸充胖子,说世上没有后悔药吃,自己一点不后悔。
李无言虽然有着不同的看法,但他也很理解堂弟的。主要是弟媳妇巧云是个贤惠的女人,漂亮不说,还很孝敬老人,李无言最看重的就是这点。而开川为找这个媳妇,可是花了一番工夫的。那时候开川已经二十四五了,也不忙着找女朋友,独自一人到卯水县和巴郡各地踩点,只要哪里有漂亮女人,他就往哪里钻,最后便相中了巴郡这个漂亮姑娘。那可是跨省过界找来的呢。因而他们的爱情故事,也便成了李家坝最神奇的风流故事,全族人都以此为荣,倍感骄傲。所以,李开川一到重要的节日就会回家,也算衣锦还乡吧。
见堂弟从车里下来,李无言便招了招手。接着弟媳巧云也从车里下来了,问了大哥一声好。李无言笑笑,请他们进屋里坐,又叫大家来搬东西。这些人中,李无言这一辈他是老大,所以一回来,不是叫他大伯的,就是叫他大哥的,数他的威望最高。但最有人气的却是堂弟,这一点李无言自愧不如。
和李开川说了两句话,两人就取了钓竿,带了诱饵,朝两河口走去。诱饵是蚯蚓,是李无言专门在家里的一块地里放养的,不用他动手,只需一个电话,就有侄儿们刨来,装满一小罐。所以每次回来,兄弟俩都要沿河走一走,看一看,钓一钓。其实钓鱼是假,散心是真——难得偷上半日闲嘛。事实上,这些年李无言回来,大多不是为了垂钓,而是为了看望母亲。毕竟父亲不在了,母亲也老了,一个人在家孤单、寂寞。作为孝子,他怎么能不回来呢?可惜这条不是很远的路,实在太烂了,回一趟老家还真不容易。开川就更不易了,他爹娘都随二弟到大城市去了,家里的房子是空着的,开川也很少回家打扫一下浮尘,大多是李无言的母亲烧上一把火,用烟熏一熏。怕房子长虫。所以他每次回来,都是家里有事情的时候。这时兄弟俩便来到那个擂钵潭,蹲在一块岩石上,捏着钩,挂上蚯蚓,呼啦一声,将诱饵甩进潭去。都看着浮标,不再说话。水波微微的,潭水绿绿的,白云悠悠的,河面就像一面明镜,映照着童年的往事和梦影。记得有一次,一群孩子在潭里洗澡,李开川忽然一下子脚抽筋了,人渐渐地沉了下去。李无言当时什么也没想,一个猛子扎下去,硬是把沉在潭底的开川给捞了上来。这潭是个擂钵底,要不是李无言舍命去救,开川早就没命了,所以兄弟俩的情谊非同一般。这个擂钵潭,是没有几个人能够扎进底去的,李无言也不知当时是怎么扎进去的,又是怎么冒出来的,想来是为了救堂弟,憋了一股子气吧。有时候兄弟俩也说起这事,但自从二人都当上领导后,也就没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