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恶鬼是哪一只?少年的身体晃得越发厉害,田跃进小心地在耳边问:“说出来吧,他们看不到你。”

“不是。”

“什么?”“一个都不是!”

秋收冷静地说出答案,转身退回到角落。五张脸,三个嫌疑对象,一个都不是?老田看着玻璃后面那张麻皮脸,想起数小时前的荒野,微亮天色下布满露水,他满身泥泞地将这混蛋制伏,现在肩关节还有些疼痛。

他抓住少年的肩膀,将他重新拖到玻璃前面说:“再仔细看那个麻皮脸!”“不是他!凶手脸上没有痘疤!长相也完全不同!”“那刚才你发什么抖?”“失望。”秋收低头倔犟地说,“我本来以为,你是最厉害的警察,没想到这么没用!为什么给我看这些人?他们连凶手的边都沾不上!我已经说过了,凶手是一只恶鬼!刚才那几个人像恶鬼吗?只是一群社会渣滓。”

“你肯定?”

“当然,那只恶鬼的脸,我记得清清楚楚!永远不会忘记。”少年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看来并非幻觉。田跃进把怒火压了下去:“如果真的抓到凶手,你一定会认出来吗?”“哪怕只看一秒钟,哪怕混在几千个人里,我也能一眼把他揪出来。”少年的眼睛仿佛变成冷酷的鹰眼,搜索着黑色丛林里的豺狼。老田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有一双相同的眼睛。他出生在抗美援朝的第三年,六岁碰上“大跃进”,身为党员的父亲给他改名为“跃进”。十八岁他通过政审入伍参军,第二年被派遣到抗美援越部队,在越南丛林血战了三年。他亲手打死过六个美国大兵,俘虏过一个美国飞行员,被B52的弹片击中负过重伤,弹片至今留在肩膀深处,每逢阴雨天就会百般疼痛。

在越南立下了一等功,他转业回上海当了警察。他办过的案子不计其数,抓到的罪犯可以装满一个提篮桥监狱,其中至少有二十个杀人犯—十九个已被处以极刑,还有一个持械拒捕,被他当场开枪击毙。

老田搂着少年靠在自己肩上,低沉地说:“我会抓住他的!”秋收却什么都没说,慢慢挣脱他的手,沉默地走出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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