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小许到著名图像艺术家老许(2)

他其实不喜欢挖掘机和墙壁接触时发出的嘣嘣嘣声。巨大的铁臂先拔去二楼的一块块砖头,整层楼被掏空后,上面的部分将会在重力作用下塌陷。他最大限度地远离,再通过焦距的调整赶上。巨大的烟雾包围了他的镜头。几分钟后他发现,嘴里都是灰。

就这样,每天花一个小时在这里。

五年之后,这些图像集体出现在美术馆二楼,靠近楼梯的一堵墙上—“失乐园”。小许站在那里,他的脑瓜顶有点秃了。

那一年,摄影师小许有了儿子。他开始拍摄孩子,废墟上、高楼前,所有的地点里都嵌进一两个男孩女孩的形象,有的调皮,有的忧郁,有的啃着指甲,有的吮着雪糕。在一个因为老死已经被人遗忘的评论家文集里强调过这一点:小许的“恶之花”,将镜头对准孩子与粗暴的城市建筑,创立了一种复杂的、视觉上引人注目的研究方式—无机体与有机体经过摄影师主体的客观性呈示,获得了客体的主体性呈示的可能性。

在拍完这一系列后,摄影家小许开始频繁地陷入沉思。他预感到自己将会成为大师(如果大师仍被人们需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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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小许穿着全套观奇洋服去美术馆拜见一位资深策展人,了解对方将举办的展览主题。“有空过来聊聊,”在他第一次展出“失乐园”时策展人这样对他说,“我中午晚上要出去吃饭,别的时间都在办公室。”他去过一次,对方出国了。这是第二次。办公室里除了那位戴着眼镜的策展人坐在办公桌旁敲打着桌面外,还有一个板刷头男人,他就坐在宽大的办公桌上。他们冲着他一起开怀地笑了。小许在板刷头男人的背后走过,来到斜对着策展人的窗边,在椅子上坐下了。“小许,为什么坐得那么远?在我这儿,你可以和他一样,想怎样就怎样。”小许站起身,把椅子挪了挪,再次坐下。在互相介绍之后(板刷头男人,比他年轻十岁,得过一次国际大奖),他带点怨恨地发现,他们很快把他遗忘了。

他一声不吭地听着他们讨论,他们大笑过一次,他跟着咧开了嘴。大约半小时后,男人从桌上跳下,转过身向他伸出手,他赶紧站了起来,一秒钟的握手,男人随即走出办公室。他听着运动鞋在长长的大理石过道上发出轻盈的沙沙声,在确信对方已经走远后他才开口。是的,他有些新的想法。

真得感谢他的儿子,小家伙近来迷上了玩具汽车,发条开的、齿轮旋的、磁铁吸的,还有用电的。晚饭后,他们一家三口去了商场,给小小许买了一辆漆成军绿色的遥控吉普车。五十九元。旁边一辆KYOSHO(京商)出品的敞篷跑车,银灰色宝马Z8。1∶12。高级合金。詹姆士·邦德座驾(007系列《末日帝国》)。三千两百元。做工极精致(一对门把手,各能弹出一只导弹发射器)。为什么那么贵?按照原车型标准比例缩小,不可多不可少。小许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道神奇的光在那一刻穿过了他的大脑。

他买回总长五十米的盒式皮卷尺。他每天从冲印店拿回四卷10英寸照片。他用美工刀抠下楼房、人像、公共汽车、气球、西瓜及其他。他每天做除法。有些物体难以测量,树(爬树真令人难堪),空中的鸟,还有烟雾,这些都令他短暂地烦恼了一会儿。他谨慎地选择了那些比较容易测量出边线的对称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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