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框上方有块窄长的金属板,上过釉,白色的背景上是黑色的字——民事登记总局,有些地方的釉色已经破裂脱落。大门古旧,最外层栗色的漆也已开始剥落,木头的纹理看上去仿佛剥下的毛皮。正面共有五扇窗。一旦跨过门槛,就能闻到旧书的味道。的确,没有哪一天没有新的纸张进入登记总局,它们属于外面陆续诞生的男男女女,但是这味道一成不变,这首先是因为所有的新纸一经制造出来,它们的命运就是开始变旧,其次是因为,没有哪一天不会写下死亡原因和对应的时间地点,更多时候在旧纸上,但不少时候也在新纸上,每张纸带有各自独特的味道,并不总会对嗅觉黏膜产生刺激,这有时不时弥漫在登记总局空气中的些许芳香为证,灵敏的鼻子可以嗅出这香气是由玫瑰和菊花对半混合而成。
紧靠大门是一扇高大的屏风,经过上嵌的两块玻璃就能来到一间硕大的方形房间,工作人员就在这里办公,他们和公众之间由一长条连接两头墙壁的柜台隔开,只在一端留有推拉门以供出入。自然,房间的摆设符合级别上下要求,不过和谐不仅体现在此,还表现在几何学上,这可以用来证明美学和权威之间并无不可调和的矛盾。第一排桌子和柜台平行,属于八个助理书记员,他们的任务就是接待公众。这些桌子后面是一排四张桌子,一样均匀分布在一条直线上,这条线从大门起一直延伸到房屋阴暗的边际。这些桌子属于正书记员。后面的一排属于副注册官,有两位。最后,理所应当的,是注册官独自一人,平常人们用“长官”称呼他。
对全体工作人员的任务分配只满足一个简单的原则,即各级人员有义务完成能力范围内的所有任务,只有小部分需交由上级处理。这意味着助理书记员必须从早到晚不停工作,正书记员有时工作,副注册官偶尔工作,注册官基本不工作。八位前台忙个不停,刚坐下马上就要站起来,总是从桌子跑到柜台,从柜台奔去找索引卡,再从索引冲去档案区,然后马不停蹄地重复这个顺序或者其他排列组合,而他们的上级无论远近都无动于衷。要理解本书的中心故事,那些虐待、舞弊和造假行为如何能够如此轻易地发生,这一因素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