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给《周末画报》写稿以来,每篇都有我的哭泣。欢乐呢?总是有的嘛。
2003年“非典”期间,我与那个开车不要命、8岁就把人家公共汽车偷开回家、与我在西藏出生入死的广东越野第一人——豺狼,驾车到云南。
相约的、一路捡的,一车五个美女!五朵金花!俩北京仨重庆的。豺狼美得口水哗哗地,看谁都想娶回家当老婆,一会儿扑东一会儿扑西,吓得人家直往俺怀里躲。一路上,许巍“用一天来生用一天来死”,二手玫瑰“火车向着哪里开?火车向着大理开!”——就这样,从昆明到了大理。
大理是个好地方,是人是神是鬼都往那里扎堆。有一个兄弟叫赵青,神神叨叨的,为了他喜爱的女人小排,躲到一个荒岛上去盖了个大宅子,望远处是苍山,沐着家门口的洱海,水满了院里可以撑船,起雾了膝盖下是雾,膝盖上是没了腿的人。赵青和小排本想逃避世俗而搭建一个离天堂近点的地方。谁知,却逃脱不了世俗人对这大宅和大宅里的主人的追捧,天天有人来蹭吃蹭喝的。白族的小木楼时常承受不了稚嫩的爱,许多到这里的痴情男女,仿佛置身天堂,燃起的灼热情欲常把这小木楼撼得吱嘎响。
五年的辛劳,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饱含着这小俩口的缕缕情愫。几只鹭鸶飞来了就不走了,栖落在院里的丹桂树上;一群鸽子在屋旁的崖洞里一代接一代地繁殖,一个响哨就哗地飞起一片鸽公鸽母鸽子鸽孙。数只家猫、一只金丝猴,还有一条看家狗阿黄。
一天,乖巧的阿黄突然干起偷鸡摸狗的事,叼着家里的腊肉往外跑。原来岛上来了一条小母狗。寂寞多时的阿黄变了性情,天天兴高采烈地讨好赵青,赵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时地丢块肉给阿黄,乐着看阿黄去幽会。又一天,阿黄疯了,跑进又跑出,在小岛上团团转,那声声悲鸣,连月亮都要给它吠得掉泪了。
原来,小母狗不吃一夫一妻那一套,跟别人走了。
幸福总是那么短暂。赵青也不知怎么安慰阿黄好。担心阿黄太过伤悲,只好把它送出岛外那世俗之地去。
那年我与赵青相识在这个岛上这个已经不属于他的大宅。八十多亩地的一个芳草萋萋的小岛,旁边就有一个天龙庙,南昭大理国的许多壮烈凄美的故事就掩藏在这山山水水中。当年忽必烈杀到此地就是找不到这支当地的残兵。赵青说,他们就藏在这岛上的溶洞里,躲过了一劫。
如今小岛呀却逃不过现代文明的一劫。发展商有的是钱,买下了岛连同赵青的大宅,就在大宅山顶搞了个傻大呆笨的星级宾馆。萋萋芳草被铲掉,改种高尔夫草;几个傲视天龙风云的百年茅草凉亭也被推倒,种上不搭调的油棕树;巨大的观音娘娘铜像和丑了吧唧的现代雕塑混杂在一起互相嘲笑,不知哪个美院的老师揽了这活赚了大钱却留下一堆垃圾。小岛美其名曰:南昭风情岛。
开发商还算有点良心,准许赵青可以无产权地在这里居住。可是他受不了像猴子一样被人观看,更听不下穿着一身伪白族服装的导游小姐,蒙那些游客说这个白族大宅已有二百年历史了……逃到旁边的玉几岛买块地盖新房去了。我去了,他只好陪我到旧宅。那一夜,我终身难忘。
大宅的中央有一石头垒的平台,平台上有一些木头架装置像古人拜天的地方,踏上几级台阶,我和赵青、小排,还有她,就在石头台上铺着草席抱着枕头喝着小酒听着飞飞的音乐仰望着天上那比苹果还大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