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无条件被爱才敢有恃无恐(1)

文/张翼博

这段时间旧城改造,曾经住过的老房子很快就要拆迁了,爸爸问我,你还记得我们在那里住过吗?我当然记得,那里收藏的几乎是我人生前二十年的记忆。

我的父母都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淳朴,实在,勤恳,本分,无论工作,还是生活。老照片上年轻时候的他们,穿着夹克外套和的确良衬衫,端正地坐在公园的石凳上,侧着脸,微微地笑,温和而谦恭。而我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乖小孩,小时候同样的一件事,别的孩子拿来糖果哄哄就搞定,我却可以倔强地嚎啕大哭一整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扁桃腺发炎被送进医院。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觉得自己跟他们之所以能平和相处完全是因为我善于隐藏自己真正的想法,只想他们喜欢我,只想做个讨他们喜欢的孩子。

我的整个童年乃至少年时代,与父母待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很少,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寄宿在亲戚家里,这样的生活让我变得敏感。所以当我每个周末回到家里面对爸爸妈妈的时候也总是小心翼翼,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乖乖听话,什么时候可以任性撒娇,什么时候假装没心没肺。他们一直以为我很听话,也觉得陪我的时间太少,对我有所亏欠,所以总是尽可能地迁就我,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这样的相处更显尴尬。

青春期的我和很多人一样是叛逆,自以为是的。我爱看书,却厌恶上学,偏科偏得厉害,一边拿着全市征文的名次,一边数学考试不及格。他们不是不知道我每晚在书桌前趴到深夜并不是在做习题,而仅仅只是在看杂志或写日记,可是他们并没有阻止我,只是在征求了我的意见之后替我报了数学补习班,他们说,这是他们该做的本分,而我也有自己该做好的本分,至少不能让试卷上的分数太难看。如果连高考这一关都过不了,怎么去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有些无奈,却没有责怪,对于孩子的学习成绩不是每个父母都能如此看得开。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他们对我的包容和尊重,也是第一次对他们感到愧疚。

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爸爸研究了整整好几天,打了无数个电话,最后替我选择了宁波大学的景观设计专业,因为当时在所有院校的设计专业中,只有这一个是不设高等数学这门课程的。二十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喜好和厌恶,了解我的优势和缺陷,他为我骄傲,也知道如何才能成全我的骄傲。

大学毕业的时候,尽管我固执地想留在这个城市,爸妈还是费尽心力替我谋求一份安稳的工作。妈妈在电话里啜泣地恳求我回去,我却无法说服自己。最终,父母向我妥协,给我一年的时间让我体验自己选择的生活。迄今为止,这依然是我和他们之间最大的分歧。

为了让他们安心,我不敢去小公司,找了一家知名企业,在策划部做文案,虽然这家企业名声在外,但一个新人的薪水却实在少得可怜,甚至不能负担最基本的日常开支。我租了房子,为了省钱,跟一个陌生的湖南女孩拼租,妈妈不放心,一大清早赶来替我置办生活用品,又留给我半年的房租。我知道,他们是守承诺,给我一年的时间已经是他们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一次我没有坚持,我想我开始能理解父母的苦心。理解为什么他们宁愿我不开心也要坚持让我回去,对他们来说,他们所坚持的从来都是为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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