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敢对天父说在建教堂之前,你们并不知道这是一块最容易被水淹没的田地吗?”
所有的人都低下头来。没有人敢回答。
“你们用一块最危险的土地捐出来欺骗的不是我,是我们的圣父!你们这些狡诈的异教徒的本性真的就不能改变吗?连献给天父的礼物你们都敢做假、都敢欺骗,你们还有什么邪恶的事情不敢做吗?难道你们就真的不怕地狱之火吗?”
莱高维诺痛心疾首地在那一片废墟前跪下来,泪流满面:“圣主呀,原谅我们的罪孽吧!让我们肮脏的灵魂在地狱之火里煎熬吧!我向你发誓,我们一定要加倍地偿还你……一定要让天石村响起教堂的钟声!”
所有的人都流着眼泪,跟着高主教跪下来向天父忏悔。在莱高维诺的记忆中,那是他来到中国十几年的传教生涯中,最感人、最真诚的一次忏悔。莱高维诺也就是在那一次第一次认识了张天赐。
在返回天石镇的摆渡船上,那个摇桨的艄公嘴角上一直挂着一丝嘲讽的微笑。船到河心的时候,艄公问道:
“都说你就是高神父、高主教,是你吧?你是姓高呗?”不等回答,他转过身来抬手指着那座庙宇又问:“高神父,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天石村的娘娘庙在那块石头上站了多少年了?你知道不?”
莱高维诺主教有点警觉起来。
艄公转手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姓张,我叫张天赐,我是天石村迎神会的会首。我告给你说,那座庙少说也有两千年了……忒长啊!那不是我瞎说,那都在石碑上边刻着呢!我跟你说呀,这天无二日,朝无二主……你听不明白呀,这么跟你说吧,就是他妈屄的一个家里头不能有俩爹,一个槽上它不能拴俩驴!我们天石村也不能再有第二个庙!你们都看见了吧,连老天爷也不答应这个事儿!你们洋教堂刚盖起来,就他妈给你们推倒了……你不信就试试,再盖,还是个一水推!老天爷不答应!”
莱高维诺不动声色地对视着张天赐的眼睛,“我也告诉你,我们的教堂一定要盖起来!”
张天赐不屑地翘起嘴角来:“行,我等着,我等着看看日头到底儿咋儿就能打西边儿出来。”
莱高维诺还是不动声色,“你是异教徒,你不知道什么叫天主的力量。”
张天赐也还是不屑一顾,“你是洋人,你压根儿不知道我们的娘娘庙为啥就能站在那块石头上千年不倒。你更不知道娘娘庙的根是扎在哪儿的……”
莱高维诺主教提高了声音,“总有一天,我们的教堂要盖在那块石头上!”
张天赐叫起来:“姥姥——,你就吹牛屄吧你,除非天母河的水朝西流,除非太行山都塌进海里头,你就吹吧!”莱高维诺主教没有想到,光绪二十五年的大旱灾几乎让他实现了这个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