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头拼死除一霸 为救人唐二血染身(1)

上回说到刘老头揣起磨好的剔骨尖刀,开了屋门刚要走,又想起一件事,他突然觉得应该跟老伴儿说一声,哪怕是暗示一下也好。他这才又到了老伴儿身边,轻轻叫道:“孩子他妈,孩子他妈。”

“啊——”大海娘被惊醒,没等睁眼就扶着铺板坐了起来问道,“怎么啦?大海他……”

“没事儿。”刘老头轻轻地说,“大海夜里就醒过来了,可还是烧得烫手,说胡话,你起来照管着点儿。我去找点儿药去。不管怎么着,咱得保住这条根。我要回来晚了,你上朱韦家找我去。”

刘老头声音很轻,显得很平静,大海娘点点头说:“你去吧,想法子踅摸点偏方好药什么的。”

“噢,还有档子事,你把那年我上大兴县告状,警察给送来的那张判决书找找,小金牙、朱韦他们想看看。”

“你要那东西干什么?”大海娘警觉起来,注意到老头子今儿个有点反常。

“没跟你说吗?小金牙、朱韦他们要看看。我昨儿个晚上把咱家那年的事情跟他俩一说,他俩说当初是日本鬼子的天下,告不下来;如今日本早投降了,兴许能报这个仇了!”

“是吗?阿弥陀佛!咱那仇能报啦?”大海娘见老头子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还真相信了。她一边流着泪,一边随手拉过自己的枕头来,刺啦一下子拆开一头,把荞麦皮倒在铺上,翻了几下子,就把那揉得皱巴巴的一小张纸片找出来了。当她把纸片交给老头子时,又嘱咐说:“我枕着它七年多了!老天有眼,有给咱孩子报仇的日子了。你可别把它丢了!甭管报得了仇报不了仇,你还得把它交给我!”

“瞧你说的,我这么大个人还能把它丢了?”刘老头说着推门出去了。

一走上大街,迎面吹来一阵凉风,刘老头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刚才他跟老伴儿又叨唠了几句,耽误了点工夫,这会儿都大天亮了。就凭大清早刮这阵凉风,刘老头就能断定:今天又有一场暴雨得下。凉风过处,从陆大肚子家又传出女人的哭叫声。刘老头心头一动:咦,这是那个唐杨氏的哭声。难道今儿个陆大肚子没出来?陆大肚子会点儿武功,再加上他力大如牛,那些在天桥混的地痞流氓都服他,拜他为师。陆大肚子就每天早晨带着他这些徒弟上天坛去练功,然后再到他的陆家茶馆去喝茶吃早饭。陆家茶馆紧挨着电车站,生意不错,陆大肚子是每天必到那里的。刘老头担心陆大肚子今天破例不出来练功,自己就扑空了。他站在陆家门口又听了听,是陆大肚子的三太太正在打骂唐杨氏,没有陆大肚子的声音,他这才放心地朝南走去。

当刘老头过了红楼商场,走到朱韦家门口时,见朱韦正从家里往南边的场子搬长板凳。天桥这儿练武术、杂技的场子,一般都是紧挨着。艺人们管场子叫“地”,“撂地卖艺”就是拉个场子卖艺的意思。艺人们有句歇后语:“天桥的地——一块挨一块”。练各种玩意儿的场子,布置方法也不同。像朱韦这样比较有名气艺人的场子,布置得也讲究一点。朱韦的场子在路西边,所以整个场子是以西为上。西边正中是一张八仙桌子,桌上有个大镜框,内有朱韦赤背两手插腰半身相片,相片下写一行字:赛国脚朱韦。赛国脚这个雅号,是在一九三三年全国第五届运动会上,他一连摔倒好几个名将,最后他与一个使绊儿有绝招、号称“国脚”的运动员决赛,他又赢了,当天南京报纸上称他是“赛国脚”。他这个雅号在天桥观众中也很有名。只是他的名字朱韦老是叫不开,别看朱韦这两个字天天在桌子上摆着,可是天桥这地方卖艺的和看玩意儿的大都不识字。那些穿长衫有学问的人一般不到天桥来。所以至今天桥艺人们叫他朱二麻子,观众们叫他赛国脚。朱韦的场子里一共摆八条凳子,他正在搬第八条。刘老头紧走几步,追上朱韦说:

“二兄弟,这么早你就拾掇场子啦?”

“是你呀,老哥。”朱韦忙得满头大汗,没注意刘老头已经进到他的场子里了。他忙问:“大海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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